秋意漫进画室时，赞德正在给新调制的钛白颜料封罐。紫堂真趴在对面的画架上翻旧相册，泛黄的纸页间掉出片干花，是朵压平的紫罗兰，花瓣边缘还留着七年前的指温。
“校庆要办元力艺术展。”紫堂真用镊子把干花夹进相框，“校长说要把我们那幅《永恒的瞬间》挂在展厅中央，旁边还要摆上当年的保送名单。”
赞德的笔顿了顿，颜料在画布上晕开个小小的光斑。他想起上周在档案室看到的记录，紫堂玄当年为了保住他的学籍，愣是把元老院的最后通牒压了三个月，直到临终前还在修改《元力伦理法案》的补充条款。
“雷狮说要捐那台元力检测仪。”赞德往调色盘里挤了点钴蓝，“他说这东西记录了星际学院最高的共振率，比任何奖杯都有意义。”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美术社的社员们正搬着画框往展厅跑，最前面那幅画的布套被风吹开，露出两个少年在矿区熔炉前牵手的背影，岩浆的橘红与元力的银白在画布上凝成永恒的瞬间。
“是根据我们的描述画的。”紫堂真的指尖划过画中跳跃的光粒，“社长说这叫‘记忆具象化’，能把看不见的羁绊变成可见的色彩。”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展厅，在地板上拼出菱形的光斑。赞德在整理展品时，发现了个被遗忘在角落的展柜，里面摆着个熟悉的铜钥匙——正是他当年磨来开画室储物柜的那枚，钥匙环上还挂着半块元力结晶，是七年前紫堂真替他挡下攻击时碎裂的。
“什么时候放在这的？”赞德摸着钥匙上的凹痕，那里还留着他虎口的温度。
“上周整理老校长遗物时发现的。”雷狮抱着卷地毯从旁边经过，金发上沾着点金红颜料，“紫堂前校长的日记里说，这钥匙能打开‘时间的储物柜’，里面藏着最珍贵的东西。”
展柜底层的暗格里，藏着本烫金封面的纪念册。翻开时，两页未完成的素描掉了出来，左边是赞德画的紫堂真——十七岁的少年坐在画室窗边，手里转着支炭笔，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右边是紫堂真画的赞德，正踮脚往补充剂里偷加糖，嘴角沾着点白色的粉末。
“原来你早就画了。”赞德的指尖抚过画纸边缘的折痕，那是被反复翻看才会留下的痕迹。
“你也一样。”紫堂真指着素描背面的日期，两张画的落款都是七年前的同一天，“那天你说要画‘不被打扰的时光’，原来我们想的是同个瞬间。”
纪念册的最后几页贴着些剪报，最新的一篇报道标题格外醒目：《元老院余党落网，元力实验受害者获赔》。配图里，雷狮正给一群脖颈后有元力接口的少年分发新校服，他们身后的星际学院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们下周就要来上学了。”紫堂真的声音有些发颤，“教务处说要组建特殊班，让我们负责元力辅导。”他突然笑了，“就像当年在模拟训练场，你教我破解防御系统那样。”
傍晚的元力训练场飘着雨后的青草香。赞德在调试共振装置时，屏幕突然弹出条提示：“检测到734号星图坐标异常波动”。他刚要查看详情，紫堂真突然拽住他的手腕，指向窗外——矿区的方向正亮起一道光柱，淡蓝与银白交织着直冲云霄，像极了他们当年启动时空跳跃时的光。
“是元力结晶在自我净化。”雷狮举着检测仪跑过来，屏幕上跳动的波形逐渐平稳，“那些被实验污染的能量，终于回归正常频率了。”
光柱消散时，训练场的地面裂开道缝隙，露出个金属盒。里面是紫堂玄的全息记录仪，影像里的老校长正往元力熔炉里投放什么东西，侧脸的线条在火光中格外柔和：“当这盒颜料接触到纯净的共振元力，就会显现真相——元老院的核心数据库坐标，藏在星际学院的钟楼齿轮里。”
记录仪突然投射出幅星图，734号标记点闪烁着，旁边标注着行小字：“钥匙是双子星徽记的温度”。赞德突然想起自己挂在颈间的铜钥匙，和紫堂真胸前的家族徽章碰在一起时，总会泛起温暖的光。
深夜的钟楼回荡着齿轮转动的声响。赞德踩着紫堂真的肩膀够向最高处的齿轮，指尖触到块松动的金属片——里面藏着个U盘，外壳的双子星图案已经被岁月磨得发亮。
“父亲说过，钟楼的齿轮每七年会校准一次。”紫堂真扶着摇晃的梯子，靴底碾过积灰的台阶，“他特意把数据库设置成这个周期，就是等我们足够强大时再来开启。”
U盘插入控制台的瞬间，全息投影里涌出海量的文件。最醒目的是份名单，上面记录着所有元力实验的受害者，第一个名字让赞德的呼吸骤然停滞——是雷狮的编号0713，后面标注着“已治愈”，落款日期正是昨天。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过去。”紫堂真翻看着雷狮的治疗记录，上面的签名都是同一个医生，“是紫堂家的私人医师，父亲当年偷偷安排的。”
控制台突然发出轻响，吐出张素描。画中是三个少年坐在画室的地板上，中间的金发少年正抢左边少年的补充剂，右边的少年笑着把糖罐往他手里塞，窗外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画背面的字迹让两人眼眶发热：“愿你们的未来，没有算计，只有糖。”
晨光爬上钟楼顶端时，赞德望着天边的朝霞，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被锁在画室的清晨。紫堂真翻窗进来时，睫毛上还挂着冰棱，却把温热的补充剂塞进他手里，说“加了两勺糖，暖身子”。
“回去画完那幅日出吧。”赞德握住紫堂真的手，两人的元力在接触的瞬间泛起涟漪，“这次要画三个太阳，像我们现在这样。”
展厅的开幕式热闹非凡。当幕布落下，《永恒的瞬间》全貌展露在众人面前时，全场响起了惊叹——画中的朝阳里，三个少年的剪影紧紧依偎，脚下的星轨交织成环，最外围的光带里，隐约能看见紫堂玄的轮廓，正微笑着向他们挥手。
“是颜料自己变的。”美术社社长举着放大镜，“昨晚我们封画框时，这里还是片空白。”
赞德注意到画中朝阳的光晕里，藏着行细密的字：“所谓永恒，是每个此刻都连着过去与未来”。笔迹与紫堂玄如出一辙，却带着新鲜的油墨香，仿佛刚刚写就。
雷狮突然撞了撞他的胳膊，指向展厅入口。一群脖颈后有元力接口的少年正站在那里，手里捧着幅画——是他们合力画的星际学院，天台上的两个身影正往画架上添颜料，钟楼的齿轮里藏着颗明亮的星。
“他们说要加入美术社。”雷狮的声音带着笑意，“还说要学画‘会发光的星轨’。”
午后的画室飘着松节油与阳光混合的味道。赞德在整理画具时，发现写生簿的最后一页自动浮现出字迹，是紫堂真的笔迹：“写生簿永远不用画完，因为我们的故事，每天都在添新的颜色。”
紫堂真突然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抵在旧伤痊愈的肩窝：“校庆游行要开始了，听说压轴的花车是按我们的画做的，上面有永不落下的朝阳。”
赞德转身时，看见对方手里拿着两罐补充剂，标签上的日期是今天，旁边用钢笔写着“加两勺糖”。阳光穿过窗户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把钛白与金红的颜料都染成了透明的暖光。
游行队伍的欢呼声从楼下传来。赞德拽着紫堂真往天台跑，写生簿从口袋里滑落，散开的纸页在风里翻舞，每一页都画着不同的晨光——七年前画室的冰棱折射的光，矿区熔炉跳跃的光，此刻天台上温暖的光，层层叠叠晕染在一起，像个永远不会褪色的承诺。
花车顶端的朝阳模型正缓缓转动，钛白与金红的镜面反射着漫天霞光。赞德突然想起紫堂玄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最好的颜料，是时光里沉淀的真心，只要两个人一起调，就能画出永不熄灭的光。”
紫堂真的指尖碰了碰他的掌心，淡蓝与银白的元力突然在空中炸开，化作漫天光点落在游行队伍的少年们身上。那些曾经被实验伤害的孩子，脖颈后的接口正在发光，不是痛苦的烙印，而是新生的勋章。
“看，”赞德望着远处的钟楼，齿轮转动的声响里混着少年们的笑声，“他们的星轨，也开始发光了。”
夕阳西下时，赞德把最后一笔颜料添在《永恒的瞬间》上。画中朝阳的光晕里，多了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撒了把星星。紫堂真往他的调色盘里挤了点新的钛白：“明天去画钟楼的日出吧，听说那里的第一缕光能同时照亮七个校区。”
赞德笑着点头，目光落在画室角落的新画架上。那里摆着本空白的写生簿，封面上用金红颜料写着“新的开始”，旁边画着两个交握的手，指尖缠着淡蓝与银白的光带，像两条终于找到彼此的星轨，正朝着最亮的光，缓缓前行。
夜色漫进画室时，那本空白的写生簿突然自己翻开了第一页。月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慢慢晕染出两个小小的人影，在纸页的边缘，仿佛有支无形的画笔，正准备落下新的一笔。而窗外的星空里，734号星正闪烁着，像个温柔的注脚，标注着这段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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