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意渐浓时，书院的银杏叶开始泛黄，像撒了满院的碎金。苏清沅教孩子们画雁，画室的墙上渐渐贴满了各式各样的雁——有的展翅高飞，有的低头饮水，还有的被孩子们添上了五颜六色的羽毛，惹得她每次进门都要笑上半天。

这日午后，萧彻处理完公务，提着个竹篮走进画室。篮子里是刚从后院摘下的橘子，金黄金黄的，透着股清甜。

“先生，大人又给您送好吃的啦！”孩子们哄笑着散开，各自捧着画纸去修改。苏清沅拿起一个橘子，指尖刚碰到果皮，就被萧彻拦住了。

“我来剥。”他把橘子放在桌上，指尖灵巧地转圈，很快剥出一瓣晶莹的果肉，递到她嘴边，“前几日听你说想吃酸的，特意让管家在院里补种了棵橘树。”

苏清沅咬了一口，酸中带甜的汁水漫过舌尖，忽然觉得一阵反胃，下意识地别过脸。

“怎么了？”萧彻连忙扶住她，眉头紧锁，“是不是橘子太酸了？”

“许是风凉着了。”她摇摇头，却见他已转身往外走，“你去哪？”

“请大夫来看看。”

大夫诊脉时，萧彻站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直到大夫笑着起身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苏姑娘这是有身孕了，快满两月了呢。”

萧彻愣了愣，像是没听清，直到苏清沅红着脸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猛地回过神，一把将她抱起来，又怕弄伤了她，连忙轻轻放下，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都在发颤：“清沅，我们……我们有孩子了？”

“嗯。”苏清沅点头，指尖抚上小腹，那里正悄悄孕育着一个小生命，心头的暖意像要溢出来。

消息传到书院，孩子们比谁都高兴。小石头跑回家，把他娘做的红糖糕全抱来了，说是“给小弟弟补补”；阿禾则用红绳编了个小小的雁形结，小心翼翼地挂在苏清沅的衣襟上：“先生，我娘说，戴这个能保平安。”

萧彻更是紧张得不行，每日里嘘寒问暖，公文再多也准时回府，夜里总要用耳朵贴在苏清沅的小腹上，听半天动静，然后抬头问：“你说，他会不会画画？”

“说不定更喜欢读书呢。”苏清沅笑着摸他的头，像安抚个孩子。

“都好。”萧彻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像你一样温柔，像我一样……嗯，像你就好，不必像我这般劳碌。”

一日，苏清沅坐在窗前晒太阳，翻着一本旧画谱。忽然想起什么，她唤来萧彻：“你看，这是我刚画的。”

纸上是两只雁，翅膀交叠着，底下依偎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雁，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雁归巢，人团圆。”

萧彻望着画，又望着她含笑的眉眼，忽然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窗外，银杏叶又落了几片，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拼出细碎的光斑。远处传来孩子们的读书声，混着风吹过檐角铜铃的轻响，像一首温柔的歌谣，唱着江南的安稳，也唱着他们即将迎来的，更圆满的日子。

小生命的到来，像一粒饱满的种子，落在他们用心经营的岁月里，只等着来年春天，发出嫩绿的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