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二天，我特意提前十分钟到达集合地点。清晨的阳光还不算毒辣，操场上只有零星几个同学。我找了个阴凉处坐下，从书包里掏出水壶和一本袖珍诗集。
"这么用功？军训还带书看？"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看到张扬站在我面前，逆光中他的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他手里转着一瓶运动饮料，嘴角挂着那个标志性的酒窝笑容。
"习惯早起。"我合上书，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张扬毫不客气地坐下，伸长双腿："昨天那颗糖管用吗？我又带了几颗不同口味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在手心排开，"挑一个？"
我犹豫了一下，选了橙色的。"谢谢，你很爱吃糖？"
"算是吧，"他剥开一颗绿色的塞进嘴里，"小时候身体不好，经常低血糖，我妈就老往我口袋里塞糖。后来病好了，习惯却留下来了。"
我默默记下这个信息——张扬小时候身体不好。这与他现在活力四射的样子形成奇妙的对比。
"你呢？为什么总不说话？"张扬突然转向我，"班上其他女生都叽叽喳喳的，就你安静得像只兔子。"
"不是所有兔子都安静。"我下意识反驳。
张扬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哇，白晗同学原来会开玩笑！"
我的耳根发烫，赶紧低头假装研究糖纸。张扬的笑声很特别，像是阳光具现化的声音，让人听了忍不住也想跟着笑。
"全体集合！"教官的哨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站队列时，张扬果然站在了我旁边。教官教我们立正稍息，张扬总是故意慢半拍，引得周围同学偷笑。当教官转身时，他冲我眨眨眼，用口型说"好无聊"。
我抿嘴忍住笑意，却被他捕捉到了这个细微表情。
"你笑起来很好看啊，"休息时他凑过来小声说，"应该多笑笑。"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灌了一大口水掩饰自己的慌乱。水珠顺着下巴滑落，张扬突然伸手，用拇指轻轻擦掉那滴水。
"小心呛到。"他说，手指的温度在我下巴一闪而过。
我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幸好教官的哨声再次响起，拯救了我的不知所措。
中午吃饭时，我独自坐在食堂角落。军训的伙食简单但分量十足，我小口啃着馒头，看其他同学三五成群地聊天。
"介意我坐这儿吗？"林妙妙端着餐盘站在我面前。她是班上最活泼的女生之一，开学第一天就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
我摇摇头，她立刻放下餐盘坐在我对面。
"你和张扬很熟吗？"林妙妙开门见山，"我看你们今天早上聊得很开心。"
"只是同桌而已。"我低头搅动碗里的汤。
"他好有趣啊，听说初中时是校篮球队的，还拿过市里的演讲比赛冠军。"林妙妙如数家珍地说着张扬的事迹，眼睛里闪着光。
我默默听着，心里有些诧异——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妙妙！白晗！"说曹操曹操到，张扬端着餐盘向我们走来，"我能加入吗？"
"当然！"林妙妙立刻往里面挪了挪，拍拍身边的空位。
张扬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坐在我旁边。他的胳膊偶尔碰到我的，带来一阵微妙的触电感。
"你们在聊什么？"张扬咬了一大口馒头，含糊不清地问。
"在说你初中打篮球的事，"林妙妙笑着说，"下个月学校有新生篮球赛，你会参加吧？"
张扬点点头，转向我："白晗，你会来看比赛吗？"
我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如果有时间的话..."
"一定要来！"张扬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打控球后卫，很帅的。"
林妙妙的笑声有些尖锐："得了吧，就你那投篮命中率。"
他们开始讨论篮球，我安静地吃着饭，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林妙妙似乎对张扬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这两天的相处和那颗橙子味的水果糖。
下午的训练更加艰苦，教官让我们在太阳底下站半小时军姿。汗水顺着后背往下流，我的视线又开始模糊。正当我摇晃时，一只手悄悄从旁边伸过来，在我掌心塞了什么东西。
我低头一看，是一颗紫色的水果糖。
"葡萄味的，提神。"张扬目视前方，嘴唇几乎不动地小声说道。
我悄悄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甜味在口腔中扩散，连带着心里也泛起一丝甜意。我用余光看向张扬，发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休息时间，张扬被几个男生拉去打篮球。我和其他女生坐在树荫下喝水，林妙妙不知何时坐到了我身边。
"张扬对你很特别啊。"她突然说。
我呛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总给你糖吃，还特意站在你旁边。"林妙妙歪头看我，"你们真的只是同桌关系？"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颗糖纸："他人好而已，对谁都很友善。"
林妙妙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是吗？那我去试试。"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跳起来向篮球场跑去。我看到她拦住张扬说了什么，张扬笑着摇头，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她。林妙妙得意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像是在宣告胜利。
我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嘴里的葡萄糖似乎也没那么甜了。
军训最后一天的晚上，学校组织了篝火晚会。各班围坐在篝火旁表演节目，有人唱歌有人讲笑话，气氛热烈。我坐在人群边缘，看着跳跃的火焰发呆。
"下面有请高一(7)班的张扬同学表演吉他弹唱！"主持人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张扬抱着吉他走到篝火旁，火光在他脸上跳动。他试了几个和弦，然后开始唱一首民谣。他的嗓音不算专业，但清澈真诚，像是夏夜的一缕凉风。
我抱着膝盖，不知不觉听得入神。在火光映照下，张扬的侧脸显得格外立体，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他唱到副歌部分时，突然抬头，目光越过篝火，似乎直直看向我所在的方向。
我的心跳加速，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裤脚上的草屑。等我再抬头时，张扬已经看向别处了。
"你喜欢他，对不对？"林妙妙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吓得我差点叫出声。
"谁？"我装傻。
"别装了，"她压低声音，"你看他的眼神，就像饿狼看见小羊羔。"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胡说什么..."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林妙妙拍拍我的肩，但她的眼神让我不安，"不过，公平竞争哦。"
她说完就起身走向篝火另一侧，留下我一人心乱如麻。我确实对张扬有好感，但这种感觉太新太模糊，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怎么就被别人看穿了？
晚会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往回走。我故意放慢脚步，想一个人静静。
"白晗！"张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那么慢，等我背你吗？"
我转身，看到他小跑着追上来，吉他斜背在身后。
"表演得很好。"我轻声说。
"真的？"他眼睛一亮，"那首歌是我自己写的，还没写完..."
我们并肩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张扬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学吉他的经历，我安静地听着，偶尔应和几句。
"对了，"他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最后一颗糖，给你留着呢。"
那是一颗粉色的糖果，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草莓味的，我的最爱。"张扬把糖放在我手心，我们的手指短暂相触，"希望你喜欢。"
我握紧那颗糖，感觉心跳快得不像话："谢谢。"
"白晗，"张扬突然认真地看着我，"军训结束后，我们还能一起玩吧？不只是同桌那种？"
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我点点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们之间悄然改变。
"太好了！"他又恢复了那副阳光灿烂的样子，"明天最后一天训练，加油！我给你带了特别礼物哦！"
"什么礼物？"
"秘密！"他倒退着走了几步，然后转身跑向男生宿舍，"明天见，小白！"
他给我起了昵称。这个认知让我站在原地傻笑了好久，才慢慢走回宿舍。那颗草莓糖我一直没舍得吃，放在枕头底下，连梦里都是甜丝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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