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结束后，正式开学第一周，班主任李老师宣布要重新调整座位。我低头整理书本，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也许再也不会和张扬坐在一起了。
"考虑到军训期间大家建立的友谊，"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原则上保持原座位不变，个别需要调整的同学请私下找我。"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余光瞥见张扬正冲我挤眼睛，手里转着一支钢笔。
"看来我们还得继续做同桌啊，小白。"他压低声音说，钢笔在指间划出一道银光。
我抿嘴没接话，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自从篝火晚会那晚后，他开始叫我"小白"，这个昵称像一颗小小的糖果，甜得让人舍不得一次性吃完。
语文课上，老师布置了第一篇作文《我的暑假》。张扬咬着笔帽发愁，草稿纸上只歪歪扭扭写了三行字。
"写作文比跑1500米还难。"他小声嘀咕，把纸揉成一团。
我把自己写完的作文往他那边推了推："可以参考结构，别照抄。"
张扬眼睛一亮，拿起我的作文仔细阅读。他的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浅棕色，随着阅读轻轻颤动。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假装专心修改已经无可挑剔的段落。
"小白，你文笔真好！"他突然凑近，带着薄荷牙膏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这个比喻——'蝉鸣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珠子'——太绝了！"
我的耳根瞬间发烫，赶紧把作文抽回来："随便写的..."
"你应该参加文学社，"张扬完全没注意到我的窘迫，兴奋地说，"周五放学后招新，我陪你去！"
"你不参加篮球社吗？"我记得林妙妙说过他对篮球的热爱。
"那个随时都能加，"张扬摆摆手，"但错过文学社招新就得等下学期了。"
我没想到他会对我的爱好这么上心。周五下午，张扬真的拖着我去文学社面试。活动室里坐满了人，我紧张得手心冒汗。
"下一位，白晗同学。"社长点名。
我站起来时腿有些发软。张扬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了一下我的手腕："加油，你可是未来大作家。"
他的鼓励像一剂强心针。我站在讲台上，朗读了自己写的一篇短文。结束后，掌声比前面几位都要热烈。社长当场给了我入社许可。
"我就知道你能行！"回教室的路上，张扬兴奋地拍我的肩，"怎么谢我？"
"请你吃食堂的布丁？"我试探着问。
"成交！不过还得加个条件——"他狡黠地眨眨眼，"教我写作文。"
于是我们达成了协议：每周二四午休，我帮他修改作文；而他则负责在体育课上教我打篮球——尽管我对此毫无天赋。
第一次辅导那天，张扬带来了三篇写废的作文草稿和一盒果汁糖。
"贿赂老师。"他笑嘻嘻地把糖推到我面前。
我挑了一颗柠檬味的，认真读起他的作文。问题很明显：结构松散，词不达意，但观点其实很有创意。我拿出红笔，开始逐段批注。
"这里如果换个表达方式会更好..."我指着一段描写篮球比赛的文字。
张扬凑过来看，肩膀贴着我的。他的体温透过校服传来，混合着淡淡的洗衣粉香气。我僵了一下，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哇，经你这么一改，感觉我都能拿奖了！"他看完修改稿，眼睛亮晶晶的。
"别夸张。"我低头收拾文具，掩饰上扬的嘴角。
"我说真的！"张扬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小白，你知不知道你很厉害？"
我愣住了。从小到大，很少有人这么直白地夸赞我。父母总说"还可以更好"，老师评价"中规中矩"。而张扬，他看着我时，眼神炽热得像夏日的阳光，毫无保留。
"谢...谢谢。"我结结巴巴地说，感觉脸颊发烫。
午休结束铃解救了我。张扬依依不舍地收起作文本："周四继续？"
我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辅导。
周四那天，我刚拿出批改好的作文，林妙妙就出现在教室门口。
"张扬！"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屁股坐在我原本的位置上，"物理老师找你呢，说你的实验报告有问题。"
张扬皱眉："现在？可我约了小白..."
"老师很急的样子，"林妙妙眨着大眼睛，"我陪你一起去吧？"
张扬犹豫地看向我。我合上作文本："去吧，改天再说。"
"那明天补上，我保证！"张扬匆匆抓起书包跟着林妙妙走了。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我慢慢收拾桌面，发现张扬落下了那盒果汁糖。我拿起盒子摇了摇，里面还剩几颗。不知怎么，突然没了胃口。
周五的体育课，张扬记着要教我打篮球的承诺，特意向老师申请不参加男生组的比赛。
"先学运球，"他示范了一个标准动作，"手腕要放松，像这样。"
我试着模仿，球却不受控制地滚走了。张扬大笑着跑去捡回来，站到我身后，双手覆在我的手上调整姿势。
"手指这样张开，"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对，慢慢来..."
我的心跳快得不像话，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他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呼吸扫过我的发顶。我手一抖，球又跑了。
"我可能真的没天赋。"我尴尬地说。
"没关系，"张扬笑着揉乱我的头发，"多练几次就会了。"
远处的篮球场上，林妙妙和几个女生在围观男生比赛。她看到我们，高声喊道："张扬！过来打比赛啊，三缺一！"
张扬犹豫了一下。我赶紧说："你去吧，我自己练会儿。"
"那你别走，等我打完继续教你。"他跑向球场前，还回头叮嘱，"说好了啊！"
我点点头，坐在场边看他打球。阳光下，张扬奔跑的身影充满活力，投篮时手臂划出优美的弧线。每次进球，他都会朝我的方向看过来，露出那个标志性的酒窝笑容。
文学社的活动结束得比预期早。我路过操场时，看到篮球赛还在进行。张扬背对着我，林妙妙正拿着毛巾和水凑上去，很自然地替他擦汗。张扬似乎愣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我的胸口突然闷得难受，加快脚步离开了操场。
周一早上，我特意提前到校，却发现张扬已经坐在位置上了，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早啊，小白。"他打了个哈欠，"周末熬夜把作文重写了，你帮我看看？"
我接过本子，是他之前那篇《我的暑假》，但几乎全部重写了。令我惊讶的是，他采纳了我所有的修改建议，还加入了一些生动的细节。
"写得...很好。"我由衷地说，"进步很大。"
张扬咧嘴笑了："全靠好老师啊。"
"白晗当然是个好老师，"林妙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桌前，"不过张扬，你是不是忘了今天要陪我去买运动会的用品？"
张扬一拍脑袋："啊对！小白，作文能不能晚点再..."
"去吧，"我打断他，"不急。"
看着他们一起离开教室，我低头继续批改作文，红笔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接下来的日子，三人行的局面逐渐固定下来。午休时，林妙妙总会找各种理由加入我和张扬的学习小组；放学后，她又总有事情需要张扬帮忙。我越来越习惯在他们聊天时保持沉默，在张扬被叫走时假装不在意。
一个周三的下午，文学社活动结束后，我发现把笔记本落在了教室。折返时，经过空无一人的篮球场，却看到张扬独自在练习投篮。
"不是说和林妙妙去买东西吗？"我站在场边问。
张扬转身，篮球从手中滑落："她临时有事取消了。"他小跑着来到我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忘拿笔记本。"我指了指教学楼。
"正好！"张扬眼睛一亮，"上次说好教你打篮球的，现在补上？"
夕阳西下，篮球场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张扬出奇地耐心，一遍遍纠正我的动作。当我终于成功投进第一个球时，他高兴地把我举起来转了一圈。
"放我下来！"我捶他的肩膀，却忍不住笑了。
张扬轻轻放下我，突然认真地说："小白，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没有啊。"我低头拍打篮球，避开他的目光。
"自从林妙妙经常跟我们一起后，你就很少说话了。"他歪头看我，"是不是她太吵，打扰你学习了？"
我摇摇头："她很好，活泼开朗，大家都喜欢她。"
"但我更喜欢安静的你。"张扬脱口而出。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立刻意识到这话有多暧昧，耳根红了起来："我是说，作为学习伙伴..."
"我知道。"我轻声说，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其实，"张扬挠挠头，"我有时候觉得三个人在一起时，你好像...不太开心？"
我没想到他这么敏锐。犹豫片刻，我选择坦白："只是觉得林妙妙好像更需要你。"
"什么意思？"
"她总是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而且..."我斟酌着词句，"她好像很喜欢你。"
张扬愣住了，随即大笑起来："你想多了！她对我就像对哥哥一样。"
我抿嘴没说话。哥哥可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妹妹，也不会刻意制造身体接触。
"真的！"张扬见我不信，急得抓住我的肩膀，"小白，对我来说，你才是..."
"张扬！白晗！"林妙妙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迅速分开。林妙妙小跑过来，手里提着两个购物袋："正好遇到你们！我买了太多东西，张扬能帮忙拿回宿舍吗？"
张扬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接过袋子："走吧。"
"白晗也一起吧？"林妙妙挽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我无法拒绝。
回宿舍的路上，林妙妙走在中间，不停地说着购物趣事。张扬时不时越过她看向我，眼神中带着歉意。路过小卖部时，他突然说："等我一下！"
他跑进去，很快拿着三根冰棍出来："天气太热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冰棍，是我们第一次同桌时他请我吃的那种橘子味。他记得我的口味。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像冰棍一样，在夏日里慢慢融化。
"谢谢。"我小声说。
张扬笑了，那个酒窝又出现在左脸颊："下次文学社活动，我能去看吗？"
"你不是要参加篮球训练吗？"林妙妙插嘴。
"请一次假没关系。"张扬看着我，"我想听小白朗读她的新作品。"
"好啊，"我听见自己说，"下周三。"
林妙妙突然停下脚步："哎呀，我忘买洗发水了！张扬，能陪我去趟超市吗？"
"现在？"张扬皱眉，"都快关校门了。"
"很快的！白晗可以先回去。"林妙妙拽着他的胳膊摇晃。
我知趣地说："我先回宿舍了，你们去吧。"
"等等！"张扬叫住我，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进我手里，"明天见。"
走出一段距离后，我摊开手掌——是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和篝火晚会那晚他给我的一模一样。
回到宿舍，我小心翼翼地把糖放进一个铁盒里，那里已经收集了五颗不同口味但同样舍不得吃的糖果。盒底还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张扬喜欢的事物清单"，后面跟着我悄悄观察记录下来的内容：草莓味糖果、打篮球时撩起刘海、物理课做实验时专注的表情、听到好音乐时右脚打拍子...
我合上铁盒，把它藏进抽屉最深处。窗外，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但我的心却像装着一颗小小的太阳，温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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