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前两周，张扬的语文笔记丢了。

"完蛋了！"他翻遍书包后瘫在课桌上，"现代文赏析那部分我全记在那本子上。"

我停下整理错题本的手："什么时候丢的？"

"应该是上周体育课，我记得放在教室了。"张扬抓乱了自己的一头卷发，"现在重记也来不及了..."

我看着他额前翘起的一撮头发，想起上周体育课确实看见林妙妙在翻张扬的课桌。当时没多想，现在回忆起来，她手里似乎拿着个蓝色封面的本子——和张扬的语文笔记一模一样。

"我...我可能有备份资料。"我低头翻找书包，心跳突然加快，"今晚整理好明天给你。"

张扬猛地坐直："真的？小白你真是救命恩人！"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左脸颊的酒窝深深陷下去。我匆忙点头，避开他炽热的目光。

放学铃响后，张扬被物理老师叫去办公室。我慢慢收拾书包，盘算着要熬多久才能整理完半学期的笔记。林妙妙突然出现在课桌旁，身上飘着浓重的香水味。

"听说你要帮张扬补语文笔记？"她歪着头，指甲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我拉上书包拉链："只是给他一些复习资料。"

"真贴心啊。"她轻笑一声，"不过别太投入，张扬最讨厌别人过分关心他了。"

我抬头看她，她正用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我，涂了唇彩的嘴角微微上扬。

"谢谢提醒。"我站起身，书包带子却不小心勾住了桌角，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林妙妙扶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发疼："小心点。"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他喜欢的人是我，全班都知道。"

我抽回手臂，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秋风迎面吹来，带着初冬的寒意。我裹紧校服外套，把林妙妙的话和泛酸的心绪一起压回心底。

回到家，我顾不上吃饭，直接摊开所有语文资料。从课本到练习册，从课堂笔记到课外拓展，我按照张扬的思维习惯重新梳理知识点。现代文赏析部分，我特意用红笔标出答题公式，还在旁边画了些简单的表情符号——张扬说过这样记起来更轻松。

凌晨两点，我的眼皮已经开始打架。台灯的光晕在纸面上扩散成模糊的光圈，钢笔字迹在眼前跳舞。我起身用冷水洗了把脸，回来继续整理作文素材部分。这是张扬最薄弱环节，我整理了二十个不同主题的经典案例，每个都标注了适用场景。

当时钟指向四点，我终于合上笔记本。这本蓝色封面的复习资料比我自己用的还要详尽，连边角都用胶带加固过——记得张扬总爱卷着笔记本边缘。

第二天早晨，我在校门口遇到了顶着同款黑眼圈的张扬。

"小白！"他小跑过来，"你不会真的熬夜了吧？"

我下意识低头，让刘海遮住发青的眼圈："失眠而已。"从书包里掏出那本笔记，"给，可能有些遗漏..."

张扬接过笔记本，翻了几页后突然停下脚步。他盯着我整理的作文素材部分，手指轻轻抚过页面上画的小星星标记——这是他平时用来标注重点的习惯。

"这..."他的声音有些哑，"你连我记笔记的方式都记得？"

晨光穿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看见他睫毛微微颤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就...顺手。"我攥紧书包带，加快脚步。

张扬追上来，轻轻拉住我的书包："小白，谢谢。"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我鼻子一酸。我点点头，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太多情绪。

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我因为生理期请假，独自在教室整理图书角。门突然被推开，林妙妙和几个女生嬉笑着走进来，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

"哟，学霸没去上体育课啊？"她走到张扬座位旁，故意拿起他桌上的蓝色笔记本，"这是你给张扬的？真贴心呢～"

我合上手中的书："那是复习资料。"

"啧啧，连笔迹都模仿张扬的风格。"林妙妙翻开笔记本，夸张地念道，"'议论文三步法：亮观点→摆证据→扣主题'...天啊，你该不会喜欢张扬吧？"

教室里其他女生发出暧昧的笑声。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书脊上收紧，关节泛白。

"别胡说，"我尽量保持声音平稳，"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很正常。"

"是吗？"林妙妙把笔记本放回张扬桌上，歪头看我，"那你知不知道，张扬昨天在男生宿舍说——"她故意拖长音调，"他喜欢的人是我？"

我的胃部突然绞紧，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还是让呼吸变得困难。

"恭喜。"我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林妙妙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带着女生们扬长而去。我呆立在图书角前，眼前浮现出张扬接过笔记时感动的眼神。那只是出于感激吗？他真的一边接受我的帮助，一边向别人表白？

下课铃响前，我收拾好东西躲进了厕所隔间。用冷水拍打发烫的脸颊时，我告诉自己：白晗，你本来就不该有非分之想。

下午第一节课，张扬迟到了。他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额头上还挂着汗珠。老师皱眉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给。"他悄悄递过来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冰镇柠檬茶和巧克力面包，"看你中午没去食堂。"

我愣住了："你怎么..."

"体委说我请假了。"他压低声音，"快吃吧，看你脸色白的。"

纸袋上印着校外那家网红甜品店的logo，排队至少要半小时。我握着冰凉的柠檬茶，胸腔里那股郁结突然松动了一些。

放学后，张扬破天荒地没跟林妙妙一起去买运动会的用品。

"今天我送你回家。"他不由分说地拎起我的书包，"有东西给你看。"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张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张扬喜欢的人是我，全班都知道..."林妙妙的声音清晰地传出。

我猛地抬头，对上张扬愤怒的眼神："今天课间我回教室拿水杯，正好听见她在造谣。"他关掉录音，"我已经跟宿舍所有人澄清了，根本没这回事。"

秋风吹乱了他的额发，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他拨开，却在半路缩回手指。

"其实...你不用特意告诉我。"我盯着自己的鞋尖。

"当然要！"张扬突然提高音量，引得路人侧目。他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我是说...我不想你误会。"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过那家甜品店时，张扬突然问："小白，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问、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问。"他装作漫不经心，但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比如...你觉得班长怎么样？"

"周毅？"我松了口气，随即又莫名失落，"他挺好的，成绩好人也负责。"

"哦。"张扬踢开一颗小石子，"那...你觉得我呢？"

这个问题像一道闪电劈中我。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开玩笑的啦！"张扬突然大笑，用力揉了揉我的头发，"看把你吓的！"

他的手掌很暖，停留的时间比必要的长了一秒。我们继续往前走，谁也没再提这个话题，但有什么东西在我们之间悄悄改变了。

那天晚上，我翻出一个全新的笔记本。深蓝色封面，像夜空也像张扬的眼睛。在第一页，我写下日期和一行小字："关于他的事"。

笔尖在纸面上轻轻滑动：

「10月25日，晴。

他今天穿了那件灰色连帽衫，右袖口有点起球。体育课投篮时习惯先转三下球。喝柠檬茶会咬吸管。澄清谣言时耳朵红了...」

写到这里，我停下笔，轻轻抚摸纸面上那个"他"字。这个不能宣之于口的代称，承载了我所有不敢表达的心事。

合上笔记本，我把它藏在床垫下最深处。窗外月光如水，我想起张扬问"你觉得我呢"时闪烁的眼神，和那个停留在发间的温度。

枕头下压着今天他给的巧克力面包包装纸，我悄悄把它加入铁盒，和其他糖果、纸条一起，成为又一个说不出口的秘密。

熬夜笔记·谣言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