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事故的余波还未平息,凌氏集团的股价跌了三个点。凌昭被老爷子叫去老宅训话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集团内部传开。
纪南枝的工作室暂时恢复了工作,但她心里清楚,这只是暂时的。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既然敢对脚手架动手脚,就绝不会轻易罢手。
傍晚时分,凌辰的车停在了工作室楼下。
“上车。”他摇下车窗,脸上没什么表情,“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纪南枝犹豫了一下。
“凌家老宅。”凌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老太太想见你。”
纪南枝的心猛地一沉。那个被凌辰称为“唯一目击证人”的外婆,为什么突然要见她?
车驶过繁华的市中心,拐进一条栽满梧桐的老巷。巷子尽头,是一栋爬满爬山虎的民国小楼,青瓦白墙,透着岁月沉淀的沉静,却也藏着说不出的压抑。
这就是凌家老宅。
推开厚重的木门,迎面而来的是淡淡的檀香。客厅里摆着红木家具,墙上挂着凌氏创始人的画像,眼神锐利地看着门口,仿佛能洞穿人心。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深色旗袍的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拄着雕花拐杖,正是凌家老太太,凌振宏的母亲。
“你就是纪南枝?”老太太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纪南枝站在原地,没敢往前走。
“坐吧。”老太太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目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你母亲叫纪婉,对吗?”
纪南枝猛地抬头:“您认识我母亲?”
“见过几面。”老太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她当年在老百货做设计顾问时,来过老宅两次,给你外公送过图纸。”
“我母亲……和凌夫人关系好吗?”纪南枝小心翼翼地问。
老太太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暗了暗:“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都是苦命人。”她放下茶杯,看向凌辰,“辰儿,你先出去,我和纪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凌辰皱了皱眉:“外婆……”
“出去。”老太太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凌辰看了纪南枝一眼,转身走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客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檀香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你母亲当年,给你留了一样东西。”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递给纪南枝,“她说,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就把这个交给你,让你永远别查她的事,别和凌家扯上关系。”
纪南枝颤抖着手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银色的书签,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蔷薇,和她外婆家那棵爬山虎下埋着的、母亲留下的遗物一模一样。
“这……”
“你母亲出事前三天,来过老宅。”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哭着说,她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有人要杀她。我让她把事情说清楚,她却只是摇头,说不能连累凌家……”
纪南枝的心跳得飞快:“她发现了什么?是谁要杀她?”
“我不知道。”老太太摇了摇头,“她没说。只是把这个盒子交给我,让我转交给你。”她看着纪南枝,眼神复杂,“孩子,听你母亲的话,离开这里,别再查了。凌家的水太深,你蹚不起。”
纪南枝攥紧了那个木盒子,指尖冰凉。
母亲的车祸,不是意外。凌夫人的坠楼,也不是意外。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不能走。”纪南枝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想知道真相,为了我母亲,也为了……凌夫人。”
老太太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罢了,该来的总会来。”她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爬满墙壁的爬山虎,“你母亲当年留下的图纸,藏着一个秘密。老百货的地基下,有一个地下室,里面……”
她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紧接着,是凌辰的喊声:“外婆!南枝!快出来!”
纪南枝心里咯噔一下,刚要起身,就看到老太太猛地捂住胸口,缓缓倒了下去。
“老太太!”纪南枝冲过去,扶住她,却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呼吸也变得微弱。
“地下室……图纸……”老太太抓住她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别信……任何人……”
话没说完,她的手就垂了下去。
门被猛地撞开,凌辰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瞬间惨白:“外婆!”
外面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有人在喊:“着火了!快来人啊!”
纪南枝看着倒在地上的老太太,又看了看手里的木盒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老宅的火,来得太巧了。
像是有人知道老太太要告诉她秘密,故意用一场火来阻止。
而老太太最后那句“别信任何人”,到底是在提醒她什么?
凌辰抱着老太太往外跑,纪南枝紧随其后。火光中,她看到凌辰的侧脸,紧绷着,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恨意。
她忽然意识到,这场牵扯了十五年的迷局,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而她和凌辰,已经站在了风暴的正中心,退无可退。
老宅火灾被定性为“线路老化引发”,但凌辰和纪南枝都清楚,这是自欺欺人。老太太的死因最终被归结为“心脏病突发”,可纪南枝总忘不了她倒下前,眼神里那抹惊恐。
葬礼那天,凌家气氛压抑。凌昭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地接待宾客,白若曦站在他身边,眼眶红红的,却看不出太多悲伤。凌辰独自站在角落,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了手才猛地回神。
纪南枝没上前,只是远远看着。经过这几天,她越来越觉得,凌家每个人的面具下,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傍晚,她收到一条陌生短信,只有一个地址和时间。
是顾言深发来的。
地址在一家僻静的茶馆,顾言深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摆着两张图纸。
“这是老宅的原始结构图,”他推过来一张,“另一张,是地下室的剖面图。”
纪南枝看着图纸上标注的“地下储藏室”,心脏漏跳一拍:“你怎么会有这个?”
“顾氏当年参与过老宅的修缮。”顾言深端起茶盏,“入口在老宅西厢房的壁炉后面,有暗门。”
凌辰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攥着没熄灭的烟:“顾总倒是消息灵通。”他走进来,扫过图纸,“开个价吧,你想要什么?”
“我要凌家老太太当年的日记。”顾言深抬眼,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十五年前,我父亲和凌老爷子因为老百货项目反目,据说和老太太的日记有关。”
纪南枝愣住:“你父亲……也和当年的事有关?”
“算是吧。”顾言深没多说,“找到地下室,你们能拿到你们想要的,我能拿到我要的,公平交易。”
凌辰冷笑:“谁知道你是不是想独吞?”
“我对凌家的东西没兴趣。”顾言深放下茶盏,“我只要日记,查我父亲当年到底为什么突然撤资,差点让顾氏破产。”
三人沉默了片刻。
纪南枝看着图纸,忽然开口:“成交。但找到的东西,必须三方同时在场才能打开。”她看向凌辰,“包括你母亲的遗物。”
凌辰对上她的目光,点了点头:“可以。”
顾言深没意见。
约定在三天后的深夜行动。老宅还在封锁中,但凌辰有后门的钥匙。
深夜的老宅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西厢房的壁炉已经被烧毁大半,只剩下黑漆漆的炉膛。
顾言深按图纸指示,在壁炉左侧的砖墙上敲了敲,“是空的。”
凌辰上前,用工具撬开砖块,果然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只能容一人通过。
“我先进。”凌辰拿出手电筒,率先爬了进去。纪南枝紧随其后,顾言深断后。
地下室里积着厚厚的灰,空气潮湿,弥漫着霉味。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能看到角落里堆着的旧箱子、落满灰尘的家具,还有……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画的是一片爬山虎,和纪南枝外婆家的、凌辰母亲种的那棵,一模一样。
“这画……”纪南枝走到画前,发现画框后面有个暗格。
里面放着一个铁盒子。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凌辰关掉手电筒,地下室瞬间陷入黑暗。
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用手电筒往洞口照:“警察例行巡查,里面有人吗?”
是巡逻的警察!
三人屏住呼吸,躲到箱子后面。等警察离开后,凌辰打开手电筒,发现铁盒子已经被顾言深拿在手里。
“打开。”他看着顾言深。
顾言深没动,反而看向纪南枝:“你母亲的书签,能不能借我看看?”
纪南枝犹豫了一下,把书签递给他。
顾言深比对了一下铁盒子上的蔷薇花纹,忽然笑了:“果然。”他打开盒子,里面没有日记,只有一沓泛黄的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纪婉(纪南枝母亲)、凌辰母亲,还有一个陌生男人——眉眼间,竟和顾言深有几分像!
而那封信,是纪婉写给女儿的:
“南枝,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了。十五年前的合作项目里,我发现了凌、顾两家联手转移资产的秘密,他们用劣质材料换了工程款,害死了三个工人。你凌阿姨想揭发,却被他们灭口……别信任何人,包括你看到的‘盟友’。盒子里的证据,足够让他们付出代价,但也会让你陷入危险。如果可以,忘了这一切,好好活着。”
纪南枝的手抖得厉害,眼泪模糊了视线。
原来母亲的死,真的是因为揭发秘密!
凌辰的脸色惨白,他看着照片上母亲的笑容,又看向那封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顾言深拿着照片,眼神复杂:“那个男人,是我父亲。”
地下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他们终于摸到了真相的一角,却发现这真相比想象中更残酷——上一辈的罪恶,像一张巨大的网,把他们都困在了里面。
而此时,洞口再次传来动静,这次的脚步声很轻,带着刻意的伪装。
有人在外面,偷听了很久。
“走!”凌辰反应最快,一把抓过纪南枝的手腕,顾言深则迅速合上铁盒塞进怀里,三人几乎同时冲向洞口。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壁炉前,手电筒的光直直扫进洞口。凌辰猛地将纪南枝往前一推:“出去找阿K,地址发你手机上!”
纪南枝被推出洞口的瞬间,听到身后传来闷响——是凌辰和来人打起来了。她咬了咬牙,顾不上回头,借着夜色往后门跑。
刚冲出老宅,就看到巷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是阿K:“纪小姐,快上车!”
纪南枝刚坐进副驾,就看到顾言深也冲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铁盒,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凌辰紧随其后,手臂上划了道口子,渗出血来。
“开车!”凌辰拉开车门坐进后座,顾言深也迅速挤了进来。
阿K一脚油门,轿车猛地窜了出去,甩下身后的追兵。
“是凌昭的人。”凌辰靠在椅背上,喘着气,用纸巾按住伤口,“他肯定早就盯上我们了。”
顾言深摸出手机,快速发了条信息:“我让人去引开他们,但只能拖延半小时。”他看向纪南枝,“你母亲的信里说,有证据能让他们付出代价,除了盒子里的,还有别的吗?”
纪南枝想起母亲留的那个木盒子,还有书签上的蔷薇花纹:“我母亲的书签,背面好像有字。”她翻出书签,借着手机光一看,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老百货,穹顶水箱”。
“水箱?”凌辰皱眉,“那里能藏东西?”
“老建筑的水箱通常有夹层。”顾言深沉声道,“当年我父亲参与过改造,提过水箱的承重设计有问题,后来被凌家强行改了方案。”
线索瞬间串了起来。母亲把最重要的证据,藏在了老百货的水箱夹层里。
“现在去拿?”阿K问。
“不行。”凌辰摇头,“凌昭肯定猜到我们会去老百货,那里现在就是个陷阱。”他看向顾言深,“你信得过的人里,有没有能潜入老百货的?”
顾言深想了想:“有个表弟是消防队员,负责这片辖区的夜间巡查。”
“让他帮忙。”凌辰语气坚定,“告诉我们水箱夹层的情况,别贸然动手。”
顾言深立刻拨了电话,低声交代了几句。
车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停下。凌辰看着手臂上的伤口,忽然笑了笑:“没想到我们三个,有一天会坐同一辆车逃命。”
纪南枝没接话,她看着窗外飞驰的夜景,心里乱成一团。母亲的信、外婆的死、凌辰母亲的冤屈、顾言深父亲的参与……这一切像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别信任何人。”她忽然想起母亲的话,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凌辰和顾言深。
他们,真的可以信任吗?
凌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这是我查到的,凌昭母亲娘家公司和劣质材料供应商的转账记录,先给你。”他把U盘塞进她手里,“算是我的诚意。”
纪南枝握着U盘,指尖微颤。
顾言深也拿出铁盒,打开后把里面的照片和信复印件递给她:“原件我得留着查我父亲的事,但这些可以给你。”
车窗外的灯光忽明忽暗,映在三人脸上,带着一种微妙的默契。
他们都知道,这场博弈还没结束。凌昭不会善罢甘休,隐藏在更深层的势力也可能随时冒出来。但此刻,他们必须暂时放下猜忌,守住手里的证据。
“老百货那边有消息了。”顾言深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微变,“水箱夹层是空的,但是……内壁有新的划痕,像是最近被人动过。”
纪南枝的心猛地一沉。
证据,已经被人拿走了?
是谁?凌昭?还是……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