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教授发现安全绳断裂的瞬间，古鳞纹辨识课上的青袅突然按住了手腕——羽翼印记毫无征兆地发烫，比任何一次都要灼烈，像有团火要从皮肤里钻出来。
他眼前猛地闪过一片模糊的光影：高塔、云雾、白裙女孩举着鳞片的手……还有纳墨绿色眼瞳里一闪而过的惊惶。
“怎么了？”林砚凑过来，见他脸色发白，“是不是鳞纹又不舒服了？”
青袅摇摇头，指尖却抖得厉害。那不是普通的灼痛，更像某种预警——和梦里纳推他坠落时，胸口传来的失重感如出一辙。他望向窗外深海的方向，天空不知何时蒙上了层灰翳，像被谁用墨笔晕染过。
讲台上的陈哲突然停了笔，银质画笔悬在半空，淡金鳞纹在他手腕上急促地闪烁。他侧耳听了听，随即抓起讲台上的通讯器，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西侧码头发生什么事？”
通讯器里传来李教授带着杂音的嘶吼：“学员失联！安全绳断了！水下有异动——”
话音未落，整座教学楼突然晃了晃，窗外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深海里有什么庞然大物翻了个身。青袅手腕的印记骤然收紧，他恍惚听见个极轻的声音，混在震动里钻进耳朵：
“哥哥，小心……”
是纳的声音。
这一次，他无比确定，那不是梦。
那阵从深海方向传来的震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掐断在喉咙里。最后一声闷响还悬在教学楼的窗棂上，下一秒就彻底消失了，连带着空气中弥漫的鳞纹躁动，都瞬间沉了下去。
青袅的手腕还僵在半空，羽翼印记的灼痛褪得极快，快到让他怀疑刚才那阵剧烈的预警是不是错觉。林砚正张着嘴要喊，突然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窗外的灰翳不知何时散了，晨光重新落在石板路上，连风里的腥味都淡了下去。
陈哲握着通讯器的手松了松，银质画笔的蓝光在指尖暗了暗：“……收到。”他对着通讯器只说了这两个字，却听得青袅后颈发紧。那声音里没有松快，反而像拉满的弓弦，绷得更紧了。
“怎、怎么回事？”林砚揉了揉耳朵，“刚才那是地震？还是……”
没人回答他。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粉笔灰落地的轻响，老生们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复杂——他们比新生更清楚，鳞院地界的震动从不会无缘无故消失，除非是被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压了下去。
青袅望着窗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侧的淡疤。那片皮肤下的热度忽明忽暗，像在呼应着什么，却始终没给出清晰的答案。
陈哲将银质画笔轻轻搁在讲台上，指尖抚过那片沉睡的古龙鳞标本，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波澜：“刚才的震动是深海鳞纹场的正常波动，不必惊慌。”
他转身重新面向黑板，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响格外清晰，将教室里残留的不安一点点压下去。古鳞纹的图谱在他笔下舒展，每一道弧线都精准得如同标尺，仿佛刚才通讯器里的嘶吼、窗外的震动，都只是错觉。
青袅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注意到他握粉笔的指节泛着白——那是用力到极致才会有的颜色。课本上“古龙鳞共生特性”几个字被他的指尖攥得发皱，颈侧的淡疤又开始隐隐发烫，像在印证某种不愿承认的预感。
下课铃响起时，陈哲刚好写完最后一个注解。他合上教案，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教室：“今日内容自行复习，下节课抽查图谱默写。”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再提刚才的震动，只在转身离开时，将那枚银质画笔攥得更紧了些。
走廊里，林砚还在叽叽喳喳猜测震动的原因，青袅却望着陈哲消失的方向出神。他看见陈哲在走廊尽头停下脚步，对着迎面走来的学生会干事做了个手势——那是鳞会处理“失联者”的暗号，短促，干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阳光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明亮的光斑，却照不进陈哲眼底那片沉下去的阴影。青袅忽然明白，他平静地上完这堂课，不是麻木，而是早已在心里为那两个学员画好了终点。有些告别，从来都不必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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