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过转角，身后突然传来破风的锐响。青袅猛地回头，只见数道寒光自木门缝隙里刺出，直劈向黯的后心！

“小心！”他惊呼出声的瞬间，黯已反手将他往楼梯上方猛推。青袅踉跄着扑出去，手肘狠狠磕在台阶上，剧痛中只听“噗嗤”几声闷响——那几把冰棱般的刀已扎进黯抵门的后背，深色的血珠顺着刀刃滚落在地，瞬间洇透了他的衣襟。

“走！”黯的吼声带着血沫，话音未落，整栋钟楼突然发出骇人的呻吟。支撑木门的横梁“咔嚓”断裂，黯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得撞向楼梯，而更恐怖的震颤从地底传来，朽坏的木梯开始剧烈摇晃，墙壁上的砖石簌簌剥落。

青袅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随着倾斜的台阶往下滑。他看见黯挣扎着伸手想抓他，却被坠落的横梁砸中后背，身影瞬间被烟尘吞没。“轰隆——”天崩地裂的巨响中，钟楼的尖顶率先塌落，碎木与石块如暴雨般砸下，他最后看到的，是黯被埋在废墟前，那双染血的眼睛仍死死盯着他的方向。

失重感攫住了他，随即陷入无边的黑暗与轰鸣。

青袅被推得撞在残存的楼梯扶手上，胸腔里翻江倒海。听见身后砖石崩裂的脆响，他猛地回头，正看见黯被数把刀钉在摇晃的门框上，而整栋楼已像被无形巨手攥住的积木，正从底层开始崩解。

“不行！”他嘶吼着扑回去，指甲抠进朽烂的木梯边缘，硬生生止住下滑的势头，“我一定要救你！”

黯后背的刀已没入大半，血顺着后背淌成溪流，却仍在摇晃中扯出一个狰狞的笑：“蠢货……镇心镜……”话音未落，头顶的穹顶突然破开个大洞，碎玻璃混着灰浆砸落。黯眼中厉色一闪，竟反手拔下后背的刀，用尽最后的力气朝青袅掷去——不是攻击，而是刀柄撞在青袅膝盖后弯。

青袅腿一软，再次滚向更高处。他看见黯被垮塌的阁楼彻底吞没，只余下那把刻着锁形符的短刀插在离他不远的台阶上，符纹在烟尘里亮了最后一下，随即熄灭。

“黯——！”他的哭喊被淹没在钟楼坍塌的巨响里，身体却被坠落的气流裹挟着，不由自主地冲向那片唯一还透着微光的顶层。青袅正扒着断裂的木梯边缘，指尖都抠进了朽木里，刚要嘶吼着冲回去拽黯，手腕上的羽翼印记突然烫得惊人。

“嗡——”

眼前的坍塌、烟尘、黯染血的脸瞬间像被揉碎的纸，猛地褪成一片空白。下一秒，熟悉的高塔轮廓从虚空中浮现，白裙的纳正坐在石台上晃着腿，语气里没了往日的漫不经心。

“你干什么？！”青袅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发颤，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钟楼还在坍塌，黯的身影正在碎块中下沉，“放开我！我要回去！”

纳却抬眼瞥他，墨绿色的眼瞳里映着虚空的微光：“回去？回去和他一起被埋进废墟里吗？”她指尖轻叩石台，发出清脆的响，“你忘了他让你往上跑？忘了他拼着命也要护你出去？”

青袅一滞，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能“听”到木门崩碎的巨响，能“闻”到黯身上的血腥味混着尘土气，可身体却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高塔外的景象——那片代表钟楼的空间正在迅速收缩、变暗，像烛火即将熄灭。

“他不是让你救他，”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字字砸在青袅心上，“他是让你活下去。”

随着她最后一个字落下，羽翼印记的烫意骤然爆发，青袅眼前一黑，再次睁眼时，已重重摔回摇晃的楼梯上。

身后，是彻底被烟尘吞没的底层。

身前，是通往顶层的、唯一的路。

他趴在台阶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喉咙里涌上腥甜——刚才那短暂的意识拉扯，竟比跑完整座楼梯还要耗力。而更清晰的，是纳那句冰冷的话，和黯被推出去时，最后望向他的眼神。

纳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紧攥到发白的指节，忽然歪了歪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笑意浮在她苍白的脸上，像冰面裂开的细缝，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残忍。

“想救他？”她慢悠悠地开口，指尖在石台上画着圈，“也不是不行。”

青袅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前倾身，膝盖撞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闷响，却浑然不觉疼痛。黯抵着木门时绷紧的手臂、后背渗出的深色血渍、被横梁砸中时那声压抑的闷哼……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炸开，烫得他眼眶发酸。怎么能不救？黯是为了他才被刀刺中，为了护他才被埋在废墟下，若是自己就这么逃了，往后每一次呼吸都会带着他的血味。

“你能救他？”他的声音发颤，尾音几乎要散在空气里，却死死盯着纳的眼睛，生怕那抹笑意下一秒就会消失——这是绝境里唯一的光，哪怕知道对方绝不会安好心。

“我可以帮你把他从废墟里拽出来，”纳的笑意加深，墨绿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她拖长了调子，目光落在青袅手腕那枚发烫的印记上，“得用你身体借我一天。这一天里，你得乖乖待在意识深处，看我怎么用这副身子做事。”

“用我的身体？”青袅瞳孔骤缩。他猛地想起纳之前操控自己意识时的感觉，那种身体被剥离、只能做旁观者的窒息感，像沉在冰水里一样冷。可转念间，废墟里黯的身影又撞进脑海——万一晚了呢？万一那栋楼彻底塌实，连尸骨都找不回来呢？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一边是被夺走身体的恐惧，是对纳未知目的的警惕；另一边是黯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是那句带着血沫的“走”。天平在胸腔里疯狂摇晃，每一次倾斜都扯得心脏生疼。

“一天……”他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喉结剧烈滚动。意识深处有个声音在尖叫，说这是陷阱，说纳必然另有所图。可当他闭上眼，全是黯被横梁砸中的瞬间——那双手明明可以先护住自己，却在最后一刻还伸向他的方向。

“好。”

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青袅猛地抬眼，眼里的犹豫被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淬了火的坚定：“成交。但你要是敢伤他……”他没说下去，可攥紧的拳头和泛红的眼底，已经把所有威胁都摆在了明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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