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的阴影

练习室的空气像被冰镇过，张函瑞刚打印出来的乐谱散落在地上，最上面那张印着我在韩国时的照片——背景是学校的天台，我被按在生锈的铁门旁，校服裤腿卷到膝盖，露出青紫交加的小腿。

“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张桂源把手机狠狠砸在沙发上，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他刚收到的消息：“明天中午，带沈溺来江边仓库，不然就把这些‘纪念品’发给所有媒体。”

左奇函蹲在地上捡乐谱，指尖捏得发白：“不能去。她们就是想拿捏我们。”他的声音很沉，发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露出额角那颗平时总被遮住的痣，此刻在顶灯照射下泛着冷光。

聂玮辰突然站起来往外走，被杨博文一把拉住：“你去哪？”

“报警。”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抖，“她们这是敲诈勒索。”

“不行！”我脱口而出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抖，“她们手里还有更多照片……如果被公司知道我以前的事，我会被赶走的。”

张奕然突然把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带着他体温的布料裹住肩膀时，我听见他说：“沈溺，你没做错任何事。”他说话时总带着点含糊的尾音，此刻却清晰得像冰锥，“就算被赶走，我们也陪你。”

窗外的天慢慢黑了，训练生宿舍的灯一盏盏亮起来。我们挤在左奇函的房间里，杨博文在纸上画仓库的地形图，聂玮辰在查附近的监控分布，张桂源反复看着手机里的威胁信息，眉头拧成了死结。

“要不这样，”张函瑞突然开口，指尖在谱子边缘画着圈，“明天我跟沈溺去，你们几个埋伏在附近。如果她们敢动手，我们就……”

“不行。”左奇函打断他，“她们要的是沈溺，谁去都一样危险。”他看向我时，眼神里藏着我读不懂的情绪，“你在韩国时，她们到底对你做过什么？”

我攥着衣角的手突然收紧，指甲掐进掌心。那些被锁在器材室的夜晚、被灌进嘴里的洗洁精、被按在结冰的操场上学狗叫……这些画面像碎玻璃，一触碰就割得人生疼。

“她们说，我爸妈欠了她们家钱。”我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其实根本没有。我爸以前是她们家公司的司机，出车祸去世后，她们就说我家是骗子。”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风声在转。张桂源突然站起来，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是颗用锡纸包着的糖，拆开后是橘子味的，和张奕然平时给我的那种一样。

“别怕。”他的声音有点哑，“明天我们一起去。”

第二天中午的太阳很毒，把仓库的铁皮顶晒得发烫。我跟着金智妍走进仓库时，看见地上堆着生锈的铁架，墙角结着蜘蛛网。李素拉举着相机对准我，镜头上的光斑晃得人睁不开眼。

“沈溺，好久没见你这么听话了。”金智妍绕着我转圈，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听说你现在是练习生？可惜啊，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了。”

我攥着口袋里的录音笔——那是聂玮辰塞给我的，他说只要录下她们的话，就能当证据。突然听见仓库外传来响动，金智妍的脸色瞬间变了：“谁在外面？”

左奇函从铁门后走出来时，我看见他手里拿着根钢管，张桂源和聂玮辰紧随其后，杨博文举着手机录像，张函瑞挡在门口，把退路堵得死死的。

“你们居然敢耍花样？”李素拉尖叫着把相机砸过来，我下意识闭上眼，却被张奕然拽到身后。相机砸在铁架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金智妍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把美工刀，刀尖闪着寒光：“沈溺，你以为这些小屁孩能护着你？我告诉过你，你这辈子都别想逃。”

她扑过来的时候，左奇函一把将我推开，自己却被刀尖划到胳膊，血瞬间渗出来，染红了白色T恤。“快跑！”他吼出声的同时，张桂源已经冲上去抱住金智妍的腰，两人扭打在地上。

混乱中，我被李素拉推倒在铁架旁，后脑勺磕在生锈的钢管上，眼前瞬间一片黑。恍惚中看见聂玮辰把杨博文护在身后，张函瑞试图去抢李素拉手里的相机，张奕然正弯腰扶左奇函，他胳膊上的血滴在地上，像绽开的红梅。

“报警！快报警！”有人在喊，不知道是他们中的谁。

我扶着铁架站起来，头晕得厉害。金智妍已经被张桂源按在地上，嘴里还在骂着什么，李素拉被聂玮辰抓住手腕，脸涨得通红。阳光从仓库顶上的破洞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圆圆的光斑，像我口袋里那颗没来得及吃的橘子糖。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突然觉得很累。左奇函走过来，用没受伤的手碰了碰我的后脑勺：“疼吗？”他的指尖带着血的温度，烫得我眼眶发酸。

“对不起。”我听见自己说，“都是因为我……”

“傻话。”张奕然把我往他身边拉了拉，他的T恤上沾了灰尘，“我们是队友啊。”

警车停在仓库门口时，红蓝交替的灯光透过铁门的缝隙照进来，在每个人脸上明明灭灭。我看着左奇函被医护人员包扎胳膊，看着警察给金智妍她们戴手铐，突然想起杨博文画的那幅漫画——七个小人手拉手站在一起，身上都画着星星。

也许，我们真的能一起走下去。

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张函瑞把他的乐谱重新整理好，在最上面写了行字：“明天继续练歌。”杨博文在我后脑勺贴了块创可贴，聂玮辰把他的吉他抱过来，轻轻拨了个和弦。

左奇函的胳膊缠着绷带，却还在给我们分橘子糖。张桂源把糖纸折成小船，放在桌上的空水杯里：“等你好了，我们去江边放纸船。”

我含着糖，橘子的甜味漫过舌尖时，突然觉得眼角有点湿。也许那些阴影并没有消失，但此刻身边的光，好像足够把它们照亮了。

只是那天晚上，我又做了噩梦。梦里金智妍站在海边，手里拿着张照片，对我笑着说：“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响声，像谁在耳边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