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尖上的光

清晨的训练室还飘着消毒水的味道，我对着镜子压腿时，膝盖撞到把杆的旧伤突然抽痛了一下。窗外的阳光斜斜地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光斑，像极了仓库里那些刺眼的警灯。

“沈溺，发什么呆？”张桂源抱着个巨大的沙滩球冲进来，球皮蹭过我的胳膊，带着点塑料的温热，“今天不训练，左奇函说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博文塞进一件印着小熊图案的防晒衣：“我姐说海边紫外线强，这个给你。”他说话时眼睛弯成月牙，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拉链没拉好，露出半截泳裤的松紧带。

聂玮辰背着吉他从走廊那头走来，琴包上挂着串贝壳风铃，是上次他去海边捡的。“昨天写了段新旋律，”他晃了晃手里的谱子，纸页边角被海风卷得发卷，“想在海边唱给你听。”

左奇函把最后一袋零食塞进后备箱时，我才发现我们要去的是海边——那个我曾在梦里反复向往，又在噩梦里反复逃离的地方。张奕然坐在副驾驶座上回头看我，手里转着副墨镜：“别紧张，今天的海很乖。”

车子驶离市区时，路边的树影飞快地往后退。张函瑞把耳机分我一半，里面是他新录的demo，钢琴声像流动的溪水。“等下教你打水漂，”他突然开口，侧脸被阳光晒得发亮，“我小时候能连打七个。”

沙滩比想象中热闹，赤脚踩在沙子上时，温热的颗粒从脚趾缝里钻出来，痒得人想笑。张桂源已经抱着沙滩球冲进了人群，左奇函在遮阳伞下铺野餐垫，杨博文蹲在旁边堆沙堡，他把挖出来的贝壳都往我手里塞：“这个像你的发卡。”

聂玮辰坐在礁石上调吉他，海风掀起他的衣角，和弦声混着浪涛声漫过来。我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看张奕然和张函瑞在浅滩比赛跑步，浪花追着他们的脚踝跑，把裤脚溅得湿漉漉的。

“要不要试试？”左奇函突然递过来个风筝，竹骨上缠着彩虹色的飘带，“张桂源说这个能飞得比海鸥还高。”

我攥着线轴往前跑时，风筝真的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风把头发吹到脸上，带着咸腥的气息，左奇函跟在我身后收线，他的笑声混着风声钻进耳朵：“往左边点！别撞到那棵椰子树！”

张桂源突然举着个巨大的冰淇淋跑过来，巧克力酱顺着蛋筒往下滴：“快吃快吃，要化了！”我咬了一大口，甜腻的奶味在舌尖炸开，他趁机拍下我沾着奶油的嘴角，举着手机喊：“杨博文快看！沈溺变成小花猫啦！”

杨博文正把沙堡堆成城堡的样子，听见喊声就往我头上扣了顶贝壳做的王冠，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的小公主！”

海浪退潮时，张函瑞拉着我去捡贝壳。他教我把扁平的石子侧着扔出去，石子擦过水面，真的连跳了七下才沉下去。“你看，”他指着涟漪消散的地方，“再难的事，找对角度就能过去。”

夕阳把海面染成蜂蜜色时，聂玮辰开始唱歌。他新写的旋律很轻快，像踩着浪花跳舞，张奕然跟着节奏打拍子，左奇函和张桂源用贝壳敲出沙沙的伴奏，杨博文把捡来的荧光棒分给我们，暮色里的光在每个人手心里明明灭灭。

“……浪尖上的光，会照亮所有伤……”聂玮辰唱到副歌时，大家都跟着哼起来。我看着他们被夕阳镀上金边的侧脸，突然想起刚到时代峰峻那天，躲在楼梯间里数自己身上的淤青，那时的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海边，被这样明亮的笑声包围。

张桂源突然指着远处的礁石喊：“快看！有星星！”其实那是渔船的灯火，却在暮色里亮得像撒在海面的碎钻。左奇函把外套披在我肩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风大了，别着凉。”

回去的路上，我靠在车窗上看夜景。张奕然把他的充电宝塞给我，上面贴满了卡通贴纸；杨博文的手机里放着我们今天拍的视频，张桂源抢冰淇淋的样子被放慢了三倍，逗得大家直笑；聂玮辰在副驾驶座上改谱子，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很合拍。

我摸了摸口袋里那个最大的贝壳，是张函瑞帮我挑的，内侧泛着珍珠色的光。海浪的声音好像还在耳边，混着他们的笑声、吉他声、打闹声，像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歌。

原来海可以这么温柔。原来被人护着的感觉，是这样的。

车子驶进市区时，我悄悄把手机壁纸换成了今天的合照。照片里的我举着冰淇淋笑得眯起眼，身后是金色的沙滩和蓝色的海，六个少年挤在我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沾着阳光的味道。

也许那些阴影还在，但此刻我心里的光，好像已经能把它们都晒成暖烘烘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