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室的地板刚拖过,映着顶灯的光,亮得能照见人影。我压腿时,余光瞥见镜子里的自己——手腕上还戴着昨天杨博文编的贝壳手链,淡粉色的贝壳被阳光晒得温热。
“沈溺,看这个!”张桂源举着个巨大的泡泡机冲进来,透明的泡泡飘得满屋都是,有几个落在我发梢上,轻轻一触就破了。他身后跟着左奇函,手里拎着个纸箱,上面写着“海边纪念品”。
箱子里的东西被倒在地板上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有张奕然捡的海星标本,干硬的触须还保持着蜷曲的样子;有聂玮辰用贝壳串的风铃,挂在窗边能随着风响;杨博文画的海边速写本摊开着,最后一页画着七个手拉手的小人,脚边全是波浪线。
“张函瑞呢?”我数了数,发现少了个人。话音刚落,就见他抱着个保温桶从门口探进头,鼻尖上还沾着点面粉:“猜我带了什么?”
打开保温桶的瞬间,甜丝丝的香气漫开来——是海苔味的饼干,形状捏成了小鱼的样子。“我妈教我做的,”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加了海带粉,有大海的味道。”
我拿起一块放进嘴里,酥脆的口感混着淡淡的咸香,像把昨天海边的风都嚼进了嘴里。张桂源抢了一大把塞进兜里,含糊不清地说:“比便利店买的好吃!沈溺你多吃点,不够让张函瑞再做。”
声乐课上,聂玮辰把新改的谱子递给我,上面用荧光笔标了行小字:“副歌部分加了海浪的和声,你试试这样唱。”他弹着吉他伴奏时,我跟着旋律开口,唱到“浪尖上的光”那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和声——左奇函和张桂源正凑在一块,跟着谱子小声哼着,杨博文还在旁边用脚打着拍子。
休息时,张奕然把手机里的视频导进练习室的屏幕。画面里是昨天在海边的我们:我被浪花溅湿裤脚时跳起来的样子,左奇函放风筝被线缠住的窘态,张桂源抢冰淇淋时沾了满脸奶油的傻样,杨博文堆的沙堡被浪冲垮时的哀嚎,聂玮辰唱歌时被海风吹乱的头发,张函瑞打水漂时得意的笑……
“这个必须存进我们的‘黑历史’文件夹!”杨博文边看边拍桌子,屏幕里的我正举着贝壳笑得开怀,眼角的细纹都挤了出来。放在以前,我绝不会允许自己笑得这样毫无防备,可此刻看着屏幕里明亮的自己,心脏像是被温水泡过,软得发涨。
傍晚的体能训练,左奇函没让我跟着跑圈,而是拉着我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远处,张桂源和杨博文正在比谁俯卧撑做得多,聂玮辰和张函瑞在旁边计数,喊声隔着风传过来,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张扬。
“还在想仓库的事?”左奇函突然开口,手里转着个篮球,阴影落在他脸上,显得眼神格外认真。我攥着衣角没说话,他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警察说她们不会再来了,那些照片也都删了。”
“我知道。”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贝壳手链,贝壳的纹路硌着掌心,“只是……总觉得像偷来的快乐。”
“什么偷来的?”张奕然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旁边,手里拿着瓶冰镇汽水,“快乐是自己挣来的。你看,你现在跳舞越来越稳,唱歌也进步了,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他说话时,汽水的气泡在耳边滋滋作响。
张桂源他们也跑了过来,满头大汗地围在我们身边。杨博文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塞进我嘴里:“是葡萄味的!比橘子糖甜!”张函瑞把自己的声乐笔记递过来,上面贴着张海边捡的小海螺:“明天教你唱那个和声部分,不难的。”
聂玮辰突然站起来,对着夕阳张开双臂:“你们看!今天的晚霞和昨天海边的一样好看!”
我抬头望去,橘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天空,像被打翻的颜料盘。风从操场吹过,带着青草的气息,把他们的笑声送进耳朵里——左奇函的笑声爽朗,张桂源的带着点咋呼,杨博文的像含着颗糖,聂玮辰的很轻却很清晰,张函瑞的总是慢半拍,张奕然的混着汽水的气泡声。
这些声音缠绕在一起,像编手链时交错的线,把我牢牢地裹在中间。
回宿舍的路上,我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今天吃剩下的小鱼饼干,还有张奕然塞给我的葡萄糖,贝壳手链在手腕上轻轻晃着,发出细碎的响声。
也许未来还会有阴雨天,也许那些不好的记忆偶尔还会冒出来,但此刻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缩在角落里舔伤口的人了。
因为我有了能一起看海、一起唱歌、一起分享一颗糖的人。他们就像藏在贝壳里的光,哪怕关上门,也能在心里亮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