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巷里的拖拽

宿舍楼道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起，暖黄的光打在我们七个的影子上，像幅被拉长的剪影画。张桂源还在眉飞色舞地讲音乐节的舞台设计，手里比划着烧烤架的位置，引得杨博文一个劲地咽口水。

“我先回宿舍拿点东西，”左奇函拍了拍我的肩膀，红色发带在灯光下晃了晃，“你们先上去，酸梅汤记得放冰箱。”他转身往自己宿舍走时，我突然想起落在练习室的乐谱——张函瑞新改的和声部分，我特意折了角做记号。

“你们先上去吧，”我停在楼梯口，指了指练习室的方向，“我的谱子落在里面了，去拿一下就来。”

张奕然立刻停下脚步：“我陪你去。”

“不用啦，”我笑着推了推他，“就几步路，很快的。”杨博文已经掏出了宿舍钥匙，张桂源在催着吃刚买的薯片，我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跑，没看见张奕然眼里一闪而过的担忧。

练习室的门没锁，大概是左奇函刚才离开时忘了。推开门的瞬间，晚风从窗户灌进来，卷起地板上的谱纸，像群白色的蝴蝶。我弯腰去捡时，看见那页折角的乐谱落在镜子前，上面还沾着点杨博文不小心蹭到的颜料。

拿起谱子往回走时，走廊尽头的窗户突然“哐当”一声被风吹关，吓得我打了个激灵。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什么时候灭了，黑暗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只有练习室透出的微光在地上投下小块光斑。

刚走到楼梯口，后颈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砸中，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耳边嗡嗡作响，连喊出声的力气都没有。

“砰——”

第二下砸下来时，我彻底失去了意识，手里的谱子散了一地，折角的那页飘到楼梯扶手上，被风轻轻吹着。

拖拽感从胳膊传来时，我在半昏迷中睁开眼。视线模糊里，看见两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正把我往楼道深处的消防通道拖。他们的皮鞋踩在谱纸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像踩碎了满地的月光。

消防通道的铁门被推开，一股铁锈味混着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我被他们粗暴地塞进一个麻袋，拉链“刺啦”一声拉到顶，黑暗彻底笼罩下来，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动作快点，老板等着呢。”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不耐烦的喘息。

“知道了，这丫头骨头还挺沉。”另一个声音回应着，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像敲在鼓面上的重锤。

麻袋被扛在肩上，颠簸中我撞到了什么硬东西，大概是楼梯的转角。后颈的疼越来越清晰，混着恶心的眩晕感，让我忍不住干呕起来。

他们是谁？是金智妍的人吗？还是……

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我像个破布娃娃，被他们拎着穿梭在黑暗的楼梯间，只有散落在地上的谱纸，还在练习室的风中轻轻翻动，像在无声地呼救。

宿舍的方向传来隐约的笑声，大概是张桂源在抢薯片，杨博文在抱怨颜料被蹭到。那些温暖的声音明明那么近，却像隔着层厚厚的玻璃，怎么也够不着。

麻袋被扔进一辆面包车的后备箱，关门的巨响震得我耳朵疼。引擎发动时，我听见其中一个男人在打电话：“人抓到了，按老规矩送过去……放心，没惊动其他人。”

车子驶离时，我在麻袋的缝隙里，看见练习室的灯还亮着，像颗孤单的星。张奕然他们发现我没回去，会不会来找我？他们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谱子，会不会知道我出事了？

后颈的血顺着衣领往下流，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我蜷缩在麻袋里，攥紧了口袋里的贝壳——那是张奕然给的音乐盒上的碎片，刚才挣扎时不小心拽下来的。

贝壳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尖锐的疼。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看着麻袋上的细小网眼透进的微光，突然想起张奕然说过的话：“浪尖上的光，会照亮所有伤。”

可现在，连一点光都看不见了。

面包车驶进郊外的公路，窗外的路灯越来越稀疏，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我抱着膝盖缩在麻袋里，听着两个男人在前面闲聊，说什么“这次的报酬够花半年”，说什么“那丫头长得不错，老板肯定喜欢”。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得我喘不过气。原来那些以为已经过去的黑暗，只是躲在暗处，等着给我致命一击。

车子突然停下，麻袋被粗暴地拽下来。我被他们扔在地上，膝盖磕到坚硬的水泥地，疼得眼前发黑。麻袋被解开的瞬间，刺眼的灯光照进来，让我忍不住眯起了眼。

模糊中，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面前，手里把玩着枚戒指，嘴角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沈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你以为躲到重庆，就能逃掉你父亲欠下的债吗？”

父亲？债？

我愣住了，后颈的疼和心里的疑团搅在一起，让我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原来，这从来都不是金智妍的报复。

黑暗的深处，还藏着我不知道的、更可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