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的探视时间只有半小时。我攥着那张薄薄的探视卡,站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左奇函坐在轮椅上,用没输液的手推了推我:“去吧,他在等你。”
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我看见张奕然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胸口的监护仪器规律地发出“滴滴”声,像在数着时间。他的左胳膊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手背上扎着输液针,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格外清晰。
我走到床边,轻轻握住他没扎针的右手。他的手很凉,指尖微微蜷着,像还在保持着抓住什么的姿势。“奕然,”我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他,“我来看你了。”
他的睫毛颤了颤,却没睁开眼。护士说他还在浅昏迷,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却醒不过来。
“杨博文把画带来了,”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画纸,展开给他看,“你留的那个小太阳,我试着涂了点颜色,你看像不像海边的日出?”
画纸上的小太阳涂得歪歪扭扭,边缘还晕开了点,是我昨天在走廊里偷偷涂的。我把画纸放在他枕边,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让人心疼。
“左奇函的后背好多了,今天还试着坐了会儿轮椅,说等你醒了要和你比投篮。”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像他平时在练习室听我说话那样,“张桂源买了好多烤鱿鱼,说要等你出院了请我们吃,堆起来能当小山。”
“聂玮辰把那首歌的结尾改了,加了段海浪的音效,说等你醒了就弹给你听。张函瑞写了新的和声,说要我们三个一起唱。”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的手背上,投下小块光斑。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突然想起在练习室的那天,他把耳机塞给我,里面是首温柔的钢琴曲,他说:“这个能让人平静下来。”
“我不闹了,”我低下头,额头抵着他的手背,声音哽咽,“你醒过来好不好?我再也不做傻事了,再也不跑了。我们一起去音乐节,一起去海边,一起把小太阳补完……”
探视时间结束的提示音响起时,我还握着他的手舍不得放。护士走进来,轻声说:“家属可以离开了。”
我最后看了他一眼,把那片贝壳放在他枕边,和画纸并排。“我明天再来看你,”我对着他的耳朵说,“你要快点醒过来啊。”
走出重症监护室,看见左奇函他们五个都守在门口。张桂源举着个保温杯:“杨博文妈妈熬的粥,你喝点吧。”杨博文手里拿着本漫画:“给你看这个,超搞笑的。”
我们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没人说话,却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左奇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阳光照在他的发带上,像团小小的火焰;张桂源在低头玩手机,时不时发出点笑声,大概是在看搞笑视频;杨博文在给漫画涂颜色,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很轻;聂玮辰抱着吉他,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没有发出声音;张函瑞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大概是新的歌词。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安心。就像以前在练习室那样,我们各做各的事,却知道彼此都在。
傍晚时,医生出来说张奕然的情况稳定了些,能自主呼吸了。我们都松了口气,张桂源差点把保温杯扔出去,被杨博文眼疾手快地接住。
“我就说他肯定没事!”张桂源笑得像个孩子,眼眶却红了。
左奇函拿出手机,翻出我们演出的视频:“等他醒了,就给他看这个,让他知道我们有多想他。”
视频里的六个少年在舞台上唱歌,身后的大屏幕上,第七个小太阳的位置空着,却显得格外温暖。我看着那个空位,突然觉得,它很快就会被填满了。
夜深了,医院的走廊渐渐安静下来。左奇函让张桂源他们先回宿舍休息,自己留下来陪我。他坐在轮椅上,借着走廊的灯光看乐谱,红色发带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你也去睡会儿吧,”他头也不抬地说,“我守着。”
“我不困。”我摇摇头,看着重症监护室的门,“我想再等等。”
他没再劝我,只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我肩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很暖和。
凌晨时分,重症监护室的灯突然闪了一下。我和左奇函同时站起来,看见护士匆匆走了进去。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盯着那扇门。
几分钟后,护士走出来,脸上带着笑意:“病人醒了。”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左奇函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去吧,他在等你。”
我冲进病房时,看见张奕然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神还有点迷茫。他看见我时,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你来了。”他的声音很哑,却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嗯,”我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眼泪掉在他的手背上,“我来了。”
窗外的天快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我们相握的手上,暖得像练习室里的灯光。我知道,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以后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我们七个在一起,就没什么能打垮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