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檐下的第七场

刀光落下来的瞬间，江离侧身撞向铁笼，蓝布衫上的煤渣簌簌掉落，混着朱砂粉末在地面画出歪扭的线。苏辰的刀劈在录像机上，屏幕炸裂的火花里，他看见自己嘴角的痣正在变淡，像被谁用橡皮轻轻擦过。

“你以为躲得掉？”苏辰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缠上江离的脚踝，“姐姐在疗养院的最后日子，每天都对着镜子画你的痣，她说这样就能假装你还在。”

江离反手摸向铁笼的栏杆，指腹触到处凸起的刻痕——是个“7”，和礼帽上的字迹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储藏室灯亮时的细节：所有录像带盒的边角都有磨损，唯独标着“真相”的那盘，崭新得像刚拆封。

“这盘是假的。”他猛地踹向铁笼门，锁扣崩开的脆响里，蓝布衫滑落露出底下的东西——半块枫叶胸针，背面刻着“辰”字，与苏辰口袋里的身份证照片重叠时，竟拼出枚完整的月牙胎记。

苏辰的刀顿在半空。“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说胎记在右颈开始。”江离捡起那半块胸针，“苏晚给我看过你们的合照，她左颈有痣，你右颈有胎记，可刚才你的胎记会动——那是画上去的。”

储藏室的灯光开始闪烁，墙壁渗出暗红的水痕，像录像带里林深的血。江离突然想起苏晚在疗养院的录像，她手里的胸针转动时，阳光折射出的光斑在墙上拼过“救我”，只是当时被他当成了疯话。

“赵宏没死。”江离盯着苏辰颤抖的指尖，“你当年找到姐姐时，她已经被赵宏控制了，所以你才假扮他，想逼我出来——因为只有我知道，林深坠台那天，赵宏在后台动了什么手脚。”

灯光骤灭的刹那，江离摸到口袋里的礼帽，帽檐内侧的“7”字突然发烫，烫得像苏晚画它时的体温。他想起录像带里的道具鞋，鞋底的防滑垫不是他钉的，钉子的型号与他工具箱里的完全不同——赵宏当年根本是故意栽赃。

“道具间的第七道刻痕。”江离突然冲向楼梯，手电筒的光束劈开黑暗，“那里才藏着真的录像带！”

苏辰的脚步声在身后紧追不舍，江离奔回道具间时，发现第七道刻痕的边缘有新鲜的刮痕，像刚被人撬开过。他伸手抠进砖缝，指尖触到盘冰凉的东西——录像带，标签上没有字，只有片枫叶图案。

播放键按下的瞬间，屏幕里出现赵宏的脸，背景是疗养院的病房。“苏晚，你弟弟要是敢回来，我就把林深坠台的真相捅出去——那钉子是你换的，江离只是替你拿了工具。”

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他摔得轻些，没想到……”

“所以你才让江离背锅，让他以为自己是凶手。”赵宏的笑声像玻璃摩擦，“现在他回来了，正好，让他把剩下的戏演完。”

画面突然切换到储藏室，赵宏正往铁笼里铺蓝布衫，手里举着枚完整的枫叶胸针：“这是苏晚缝的第四枚，刻着‘宏’字，她以为这样就能稳住我，却不知道，三角形缺了一个角，只会变成扎人的碎片。”

江离转头时，苏辰正举着刀对准自己的胸口。“姐姐她……”

“她还活着。”江离抓住他的手腕，录像带的光映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掌纹里的朱砂粉末正在重组，慢慢拼出疗养院的地址，“赵宏把她藏在老剧院的阁楼，那里有第七场戏的海报，他以为我们都忘了，海报背面的夹层里，藏着苏晚画的逃生路线。”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赵宏的脸出现在逆光里，手里的汽油桶晃出刺鼻的味道。“既然都知道了，就一起上路吧。”

江离突然把三枚胸针掷向空中，金属碰撞的脆响里，它们在灯光下连成道红光，像苏晚当年缝在戏服里的红绳。“你错了，三角形确实稳定，但前提是三个角都愿意互相支撑。”

录像带的最后画面突然在墙上投射开来：林深站在舞台中央，手里举着四枚枫叶胸针，笑着对镜头说：“这是给江离、苏晚、苏辰和我自己的，少一个，戏就演不下去。”

赵宏的刀哐当落地。他看着屏幕里的林深，又看看江离掌心的朱砂疤痕——那是当年他逼迫江离画符咒时留下的，形状恰好能补全胸针背面缺失的纹路。

“原来……我才是多余的。”他喃喃自语时，储藏室的灯彻底熄灭，只有录像带的余光里，四枚胸针在地上拼出个完整的圆，像从未散场的舞台追光。

江离摸向口袋，礼帽里的“7”字不知何时变成了“完”，边缘沾着的槐花香，和苏晚香水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苏晚最后的录像，她转着胸针说：“第七场戏的观众席，第三排七号座位，藏着我们四个的合照。”

而此刻，他的影子正与屏幕里林深的影子重叠，苏辰的影子落在旁边，三个影子手拉手的形状，像极了童年照片里的模样。

原来第七场戏，从来不是谢幕，是等所有人归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