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木板在脚下发出呻吟时,江离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第七场戏的海报。褪色的颜料里,林深扮演的侠客正举剑指向天幕,剑尖的位置有个针孔,与苏晚逃生路线图上的标记完全重合。
苏辰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这里有夹层。”他指尖叩击海报边缘,空响里混着纸张摩擦的脆声。江离想起录像带里赵宏的话,苏晚缝过四枚胸针——此刻他们手里各握半块,林深的那枚应该就藏在这里。
海报撕开的刹那,簌簌落下的不仅有张泛黄的合照,还有枚完整的枫叶胸针,背面刻着“深”字。照片里四个少年挤在剧院后台,林深站在中间,左胸口的胸针反射着阳光,在苏晚右肩投下的光斑,形状恰似她后来画在江离礼帽上的“7”。
“这是十八岁那年的谢幕照。”苏辰的声音发颤,“林深说,等我们四个都成角儿了,就把胸针拼成圆挂在后台。”
阁楼的天窗突然被风撞开,月光涌进来的瞬间,江离发现合照背面有行铅笔字:“道具间第七块砖,藏着林深的备份录像。”字迹与苏晚疗养院里写的“救我”如出一辙,只是笔画里少了些颤抖,多了几分笃定。
楼下传来赵宏的嘶吼,汽油味顺着楼梯缝往上爬。江离把合照塞进苏辰口袋:“你带胸针去找姐姐,我去拿录像带。”他转身时,礼帽上的槐花香突然变浓,像苏晚站在身后轻轻呵出的气。
道具间的第七块砖比想象中松动。江离抠开砖缝,摸到个铁皮盒,打开的瞬间愣住——里面除了盘录像带,还有本日记,封皮上贴着片干枯的枫叶,叶脉纹路与胸针的轮廓完美重叠。
日记本第一页是林深的字迹:“第七场戏的台词改了,苏晚总忘词,我把提示写在她的化妆镜背面。”江离翻到最后一页,日期停留在林深坠台那天,字迹潦草得几乎辨认不出:“赵宏在防滑垫里加了滑石粉,他说要让苏晚……”后面的字被墨水晕染成了黑块,像滴凝固的血。
“找到了?”苏辰的声音带着喘息,他右颈的假胎记已被汗水冲花,露出底下淡粉色的疤痕——那是小时候替苏晚挡开水壶时烫的,与日记里林深写的“辰的勋章”完全吻合。
录像带塞进播放机的瞬间,楼下的火光舔上了楼梯。屏幕里林深正对着镜头调试麦克风:“如果我出事,赵宏肯定会栽赃江离,他知道江离的工具箱放在哪。苏辰,你要保护好姐姐,她左颈的痣下面有块胎记,是月牙形的,只有我们四个见过……”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接着是赵宏的怒吼:“你以为他们会信你?苏晚早就被我捏住把柄了!”然后是重物坠地的闷响,录像戛然而止。
江离突然想起苏晚录像里的细节:她转动胸针时,总会下意识摸向左颈。他拽住苏辰往阁楼跑:“姐姐的胎记!赵宏根本不知道它在痣下面,所以他画的假胎记才会位置错了!”
阁楼天窗被撬开的瞬间,消防车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江离把三枚胸针递给苏辰,自己握着林深那枚往楼下冲——他要去第三排七号座位,那里有苏晚藏的最后线索。
观众席在火光里摇晃,江离摸到座位底下的金属盒时,指腹被什么东西硌了下——是枚钥匙,形状与疗养院档案室的锁孔吻合。盒子里除了张四人成年后的合照,还有张赵宏与道具师的转账单,日期正是林深坠台的前三天。
“江离!”苏辰的喊声穿透浓烟,他怀里抱着个人,蓝布衫的一角露出来,左颈的痣在火光下格外清晰。苏晚的眼睛半睁着,手里紧紧攥着半块枫叶胸针,与江离掌中的那枚拼在一起时,月牙胎记终于完整。
消防车的水柱冲破窗户的刹那,江离把四枚胸针按合照里的位置摆在地上。火光掠过金属表面,反射的光斑在墙上连成串,像童年时他们在后台用手电筒玩的影子游戏。
赵宏被警察带走时,突然盯着墙上的光斑笑了:“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林深根本没摔死,他只是躲起来了。”
江离的动作顿住。苏辰突然指向屏幕——刚才匆忙中断的录像带还在播放,画面里林深从地上爬起来,对着镜头比了个“7”的手势:“第七年,剧院门口的老槐树下见。”
今年,正好是第七年。
警笛声渐远时,江离捡起地上的礼帽,帽檐内侧的“完”字不知何时淡去,只留下片槐花瓣。苏晚靠在苏辰怀里,指尖在江离手背上画着什么,形状像极了当年他们在后台刻下的标记。
老槐树的影子投在剧院门口,四个重叠的光斑随着风轻轻摇晃。江离突然明白,第七场戏从来不是终点,就像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碎片,终有天会循着彼此的温度,重新拼出最初的模样。
而此刻,远处的槐树下,有人正对着他们举起相机,镜头里的胸针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枚从未熄灭的舞台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