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基石的裂缝在光柱中张合,像道正在呼吸的伤口。江离用剑柄敲了敲石面,空心的回声里混着纸张翻动的窸窣——苏辰突然想起林深日记里的话,掏出消防斧沿着裂缝凿下去,碎石簌簌掉落,露出个嵌在混凝土里的铁盒,盒盖的锁孔形状,正与怀表链的挂钩吻合。
“是老班主的账本盒。”苏晚用微距镜头对准盒身的划痕,发现是用指甲反复刻下的“9”,边缘还粘着点暗红的颜料,与“第九年”那幅画里的火焰色调完全一致。怀表链穿过锁孔时,齿轮突然发出细碎的转动声,像是在回应某个尘封的密码。
铁盒打开的瞬间,股霉味混着槐花的甜香涌出来。最上面是本烧焦的账本,缺角处贴着片干槐叶,叶肉被蛀空的纹路,正好组成“挪用”两个字。江离翻到标着“剧院翻新”的页码,墨迹被水洇开的地方,浮现出老班主儿子木料厂的抬头,旁边用铅笔写着:“用废料充好料,差价埋石下。”
账本夹层里掉出张戏票,日期是七年前火灾当天,座位号“9排9座”的位置,用红笔圈着个小人,穿着枫叶戏服——正是林深画中举着“9”字木牌的男孩。“这是林深的座位。”苏晚摸着票根边缘的齿痕,“他早就在等这场‘演出’落幕。”
奠基石底部的泥土里,埋着卷被油浸透的幕布残片,上面绣着的四叶花图案,正与江离胸针上的缺角严丝合缝。“老班主当年故意把你们四个的定情信物绣在幕布上,”赵宏被押过来时突然嘶吼,“他说四叶花聚齐那天,就是账本见光的时候!”话音未落,胸针突然发烫,四片花瓣在阳光下自动拼合,花芯处的宝石折射出光束,照在幕布残片的油污上,晕出串数字:“2017.9.9”——正是火灾发生的具体日期。
苏辰在铁盒底层摸到个软布包,打开是副烧焦的戏服袖口,绣着半片枫叶,与林深童年照片里穿的那件正好凑成完整的图案。“林深每年画‘第九年’,都是在补绣这片枫叶。”江离想起日记里的话,“他说戏服烧不坏的,就像约定烧不坏。”袖口内侧用丝线绣着行小字:“通风管第三截,藏着没烧完的证据。”
消防车的余水顺着墙缝渗进通风管,滴落在块变形的铁皮上。江离爬进去时,发现管道转角处堆着堆画具,其中支颜料管的标签被抠掉,挤出的颜料在地上积成滩,慢慢显出“赵”字的轮廓。旁边还有个被踩扁的槐花蜜罐,罐口缠着的红线,与林深怀表链、奠基石槐树叶的红线是同根,末端系着张纸条:“他怕槐花味,因为当年往药里掺粉末时,自己也沾了满身。”
怀表突然在苏晚掌心震动,停摆的指针开始逆时针转动,划过“8”“7”直至“0”,表盖内侧弹出张极小的照片:四个孩子蹲在奠基石前,手里捧着块完整的四叶花蛋糕,蛋糕上的蜡烛数字“9”还在燃烧——正是林深画中缺失的那部分。
“原来第九年的结局,是我们四个一起吹灭蜡烛。”江离看着照片里自己扎羊角辫的模样,突然发现照片背面用糖霜写着“等”,字迹被岁月浸得发深,却和仓库糖箱最底层那张“等”字如出一辙。奠基石下的铁盒突然发出轻响,最后本账本的空白页上,槐花蜜写的字迹正慢慢浮现:“第九年不是终点,是让散落的人重新找到彼此的路标。”
远处传来警笛声时,通风管里的槐花瓣突然簌簌飘落,在地面拼出条通往画廊后门的路。苏晚回头望了眼燃烧后的“第九年”画作,残存的半幅里,火焰正在退去,露出底下新画的场景:四个成年的身影站在重建的剧院门口,手里举着拼合的四叶花胸针,阳光穿过他们的肩膀,在地面投下完整的影子,像道终于愈合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