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周景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喉咙发紧，仿佛有一团火在烧。他嘴角还挂着那种温柔的笑，可现在在我看来，比刀子还冷。

“你说够了吗？”我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

他愣了一下，笑容没变：“你怎么了？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我猛地坐起来，胸口一阵闷痛，手扶住床沿才没摔倒。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浸透了衣领。

“我问你，”我咬牙切齿地说，“我高考成绩多少分？”

他脸色变了变：“你问这个干什么？都过去了。”

“我只想知道，”我盯着他，“我到底考了多少分？”

他沉默了几秒，低声说：“612。”

我闭上了双眼。

612分，全省前五百的分数。那年省重点大学录取线是590。我本可以去最好的学校，学最喜欢的专业，过另一种人生。

可我却信了他的话，把通知书交给了母亲，换来一句“你真懂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我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

他皱眉：“说什么傻话。”

“不，我一点都不傻。”我睁开眼，直视着他，“是你太会骗人。”

他眼神闪了闪：“婉清，你发烧了，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慢慢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泛黄的纸片，“你看，这是当年的成绩单复印件。我记得很清楚，总分那一栏用红笔圈着，旁边还写着‘优秀’。”

他盯着我手里的纸，手指微微颤抖。

“你知道吗？”我继续说，“我每次看到这张纸，都觉得恶心。因为我知道，有人背着我把通知书拿走了，然后在我耳边说着甜言蜜语，让我心甘情愿地放弃一切。”

“婉清……”他想说话，却被我打断。

“告诉我，”我盯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偷偷跑去学校？还是贿赂了谁？”

他终于变了脸色，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我冷笑：“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和你妹妹早就计划好了吧？你接近我，哄我开心，让我相信你会一辈子对我好，就是为了让我主动放弃上大学的机会。”

“不是这样的！”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我被吓了一跳，但没有退缩。

“那你告诉我，真相是什么？”我逼视着他，“你说啊！”

他站在那里，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汗珠。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终于裂开了一道缝。

“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继续逼问，“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傻？”

他忽然抓起桌上的药碗，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药汁溅到我的裙子上，一股苦味弥漫开来。

“你疯了吗？”我往后缩了缩。

他俯身逼近我，声音压得很低：“你以为你能考上大学是靠自己？你家什么条件，你自己不清楚？要不是我帮你，你连填报志愿的资格都没有。”

我瞪大了眼睛。

“你哥呢？”我问，“他成绩比我差那么多，他是怎么考上大学的？”

“他？”周景明嗤笑一声，“就凭他那点分，能上个师范就不错了。你以为我为什么劝你别去读大学？因为你家根本供不起两个大学生。”

“所以你就替我做了决定？”

“是。”他直视着我，“我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大学有什么好？女孩子早点嫁人不好吗？我可以养你一辈子。”

我突然觉得恶心。

这还是那个在我耳边轻声细语、说要给我幸福的男人吗？

“谢谢你，”我咬牙，“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他愣了一下，似乎察觉到语气不对。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我站起身，指着门口，“滚出去。”

“婉清，你听我解释……”

“滚！”我大声喊，声音嘶哑，“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你真是不可理喻。”

“是啊，”我冷笑，“我就是这么不可理喻。你走吧，以后别再来找我。”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转身离开了房间。门“砰”地一声关上。

我瘫坐在床上，浑身发抖。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是谎言。

我摸索着床头柜，找到了那张泛黄的成绩单复印件。纸边已经卷起，边缘有些发脆。这是我偷偷复印的，当时只是想着留个纪念。没想到今天会派上用场。

风从窗外吹进来，掀动窗帘，也吹乱了我的头发。远处传来狗叫声，混杂着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我闭上眼，泪水滑落。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我的人生。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市教委。

接待我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严厉。

“我想问一下，去年有没有人冒名顶替领取我的录取通知书。”

她翻了翻档案，抬起头：“你是林婉清？”

我点点头。

她推了推眼镜：“这件事我们确实有记录。不过你来得有点晚了，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了。”

“我知道。”我说，“但我还是想知道真相。”

她叹了口气：“据我们调查，你的录取通知书确实被人冒领了。那人用了假身份证件，但我们查不到具体是谁。”

“那通知书最后寄到了哪里？”

“原本是要寄到你家的，但后来被转到了另一个地址。”

“哪个地址？”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我一张纸：“这是当时的收件地址。”

我接过纸条，手有些发抖。

地址是城南的一所中学，正是周若雪就读的学校。

我攥紧纸条，指甲掐进掌心。

果然，是他们兄妹俩干的好事。

我离开教委时，阳光正好，可我却觉得天旋地转。路边有个长椅，我坐下来，掏出手机。

通讯录里有一个号码，是我以前在学校认识的一个老师。

“喂，李老师吗？”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是林婉清。我想问一下，如果我现在申请复读，还有机会参加今年的高考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能承受高三的强度吗？”

“我可以。”我说。

“那行。”她顿了顿，“我知道你当初成绩很好。如果你真想考，我可以帮你联系学校。”

“谢谢您。”我几乎哽咽。

挂断电话后，我靠着椅背，仰望天空。

云朵缓缓飘过，像极了那年我站在阳台上看到的模样。

那时我以为抓住了爱情，现在才知道，那不过是枷锁。

\[未完待续\]我攥着教委给的地址，手指关节发白。阳光刺得眼睛疼，可我连抬手遮挡的力气都没有。

路边小摊飘来油条的香气，混着晨雾里的露水味。我突然想起那天早上，周景明就是拿着油条来的。他穿着白衬衫，头发被风吹乱，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

"婉清，快吃，凉了就腻了。"

我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卖油条的老头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继续翻炸锅里的面胚。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打来的。

"你哥今天又要钱买资料，家里实在拿不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背景音是电视机的吵闹声。

我闭了闭眼："我不在的这几年，家里都靠谁撑着？"

"当然是你哥啊，他..."

"可他成绩那么差，怎么上的大学？"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风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沙沙的杂音。

"妈，"我打断沉默，"我现在有一笔钱，想寄回来。但我要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

"当年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她终于哭了。断断续续的话混着抽泣声："婉清，不是妈不让你上学...是你爸走得早，家里实在供不起两个大学生。周景明说能帮你，说女孩子读太多书不好..."

我握紧手机，指节泛青："所以你就信了他？"

"我以为他是真心对你..."她哽咽得更厉害，"谁知道他会..."

我没再说话，挂断了电话。阳光照在脸上，却冷得像霜。

长椅另一边来了个穿校服的女孩，抱着英语课本坐下来。她翻开书页，纸张哗啦作响。

我看着她马尾辫上的蓝色发绳，忽然想起自己也曾这样坐在长椅上看书。那时候周景明总说我认真读书的样子好看，说要陪我一起考大学。

"同学，"我轻声问，"你知道城南那所中学吗？"

她抬头："你是说职高？就在公交3路终点站附近。"

"谢谢。"

我站起身，朝着公交站走去。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有几张粘在我裙角。

3路车来得很快。投币时司机多看了我两眼，大概觉得这个穿旧裙子的女人不该出现在这辆车里。

窗外景色飞速后退。梧桐树影斑驳，阳光忽明忽暗。车过桥洞时，有个流浪歌手正在唱《童年》，沙哑的声音混着车轮碾过地面的声响。

学校门口卖冰棍的老太太还在。看见我走近，她眯起眼睛打量。

"我想问个人。"

"学生证？"她伸出手。

我把那张复印的成绩单递给她。纸边已经卷起，像片枯叶。

她扫了一眼，点点头："来过，三年前夏天。穿白衬衫的男生，带着个女的。说是校友，来办复读手续。"

"哪个女生？"

"脸生得很，估计是新生。"

撕裂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