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内，鎏金香炉中的茉莉香早已燃尽，却无人敢去添换。富察皇后端坐在正殿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盏中茶水早已凉透。

下首两侧坐着纯贵妃、嬿婉等人，个个屏息凝神。殿中央跪着长春宫总管太监赵一泰，他面前的红木托盘上，赫然摆着一只做工精巧的布老虎。

"回皇后娘娘，这是在钟粹宫找到的布偶，和.....端慧太子那只布偶针脚相似......"赵一泰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请皇后娘娘过目！"

那布老虎不过巴掌大小，金线绣成的虎纹在宫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富察氏手中的帕子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纯贵妃，你有何要说的吗？"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纯贵妃脸色煞白："皇后明鉴！臣妾不知皇后娘娘何意....."

"苏绿筠，"富察氏声音冷得像冰，直呼纯贵妃闺名，"本宫问你，永琏的那只布偶可是你做的？"

殿内霎时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纯贵妃苏绿筠身子一颤，只见青禾从皇后身后走出，手里霍然是“那只”布偶，脸色渐渐变得煞白。

"臣妾..."苏绿筠嘴唇哆嗦着，目光扫过在座众人——

"想清楚了再回话。"富察氏指尖抚过布偶腹部那道细密的缝线，"欺瞒中宫是什么罪过，你心里清楚。"

苏绿筠深吸一口气："回皇后娘娘，确实是臣妾所做！"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解释，"当初臣妾给永璋做了布偶，但不知何时掉了，臣妾......"

"啪！"

富察氏猛地将布偶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掉了？那么巧，掉到了撷芳殿，还被永琏捡到？"

苏绿筠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皇后娘娘！"苏绿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臣妾什么都没做......"

富察氏冷冷注视着跪伏在地的纯贵妃，眼中怒火与悲痛交织。她想起永琏死前那张青紫的小脸，想起太医从孩子口鼻中掏出的芦花絮...多少个夜晚，她抱着儿子的衣物痛哭，却始终查不出凶手。

"苏绿筠，"富察氏声音嘶哑，"本宫在问你一遍，这布偶是如何到的撷芳殿？"

苏绿筠泪如雨下，妆容花了一脸："臣妾冤枉啊！那布偶确实是臣妾所做，可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赵一泰，去请皇上！"富察氏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劈开殿内凝滞的空气。她双眼紧闭，胸口剧烈起伏，似乎用尽全力才压制住滔天怒火。赵一泰领命而去，脚步声在死寂的殿中格外刺耳。

苏绿筠面如死灰，额头上全是冷汗。她茫然四顾，目光扫过青樱、嬿婉，最后落在海兰身上——海兰竟面色平静，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瞬间，苏绿筠如遭雷击。她再笨也明白了——自己被人当枪使了！

"皇后娘娘！"苏绿筠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手脚并用地爬到富察氏跟前，死死抓住皇后的双腿，"是海嫔！是海嫔放的芦花。当日臣妾去撷芳殿看永璋，布偶坏了，是海嫔让臣妾换上芦花，又轻巧又好玩。"她涕泪横流，妆容糊了一脸，"后来端慧太子出事，当时臣妾太害怕了，所以不敢把事实说出来！"

殿内一片哗然。青樱眸光一凛，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扶手。嬿婉则微微睁大眼睛，作惊讶状："天啊，竟有这种事？"

海兰噗通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手指微微颤抖地指向苏绿筠，声音里带着几分凄厉："纯贵妃娘娘说的臣妾不敢认！臣妾跟端慧太子无冤无仇，为何要害端慧太子？"

殿内微弱的阳光，映照出苏绿筠那张平日里温婉此刻却冷若冰霜的脸。她一反常态地挺直了腰背，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当时你说，那布偶是给三阿哥的，又不是给二阿哥的，如果二阿哥出了事，跟咱们也没关系！"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当时可心和叶心都在，皇后娘娘大可以审问叶心！"

海兰脸色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一旁的青樱，眼中满是求助之色。青樱却只是微微摇头，示意她冷静。

富察氏端坐在凤椅上，手中攥着手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虽强自镇定，但眼中燃烧的怒火却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本宫和海嫔无仇无怨，为何要害本宫的永琏？"

苏绿筠往前又爬了几步，泪水夺眶而出："当日海嫔在御花园放纸鸢，被皇后娘娘责罚，她一直怀恨在心！不止一次说过！"她转向海兰，声音陡然提高，"你敢说你没在钟粹宫说过'皇后无德'这样的话？"

海兰如遭雷击，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锐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所有人如惊弓之鸟般跪伏在地。弘历大步踏入长春宫，龙袍下摆带起一阵凌厉的风。

他的目光如刀般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最后停留在皇后身上："朕听闻永琏之事另有隐情？"

富察氏刚要开口，苏绿筠已抢先哭诉："皇上明鉴！是海嫔在臣妾的布偶里放的芦花，臣妾也是被蒙蔽的啊，皇上，臣妾冤枉啊！"

弘历脸色骤变，眼中怒火几乎化为实质："把叶心打入慎行司！严加审问。"他转向海兰，声音冷得骇人，"海嫔关进延禧宫，待事情查明后再议。"最后看向苏绿筠，眼中满是厌恶，"纯贵妃蠢钝无脑，降为嫔位，褫夺封号，禁足钟粹宫。"

海兰瘫软在地，泪如雨下："皇上明鉴，臣妾冤枉啊！"

海兰又看向青樱，希望青樱能为她求情“姐姐，你相信我！”

青樱这时缓步上前："海兰，皇上必不会冤枉了你！如果不是你做得你怕什么呢！"她微微俯身，压低声音，"皇上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海兰抬头，对上青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她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姐姐……"

青樱唇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那笑容里藏着太多海兰读不懂的东西："去吧！行的端坐的正。"她轻轻拍了拍海兰的肩膀，指尖却如冰般寒冷。

太监们上前架起海兰，她挣扎着回头，看到青樱站在原地，明黄色的宫灯在她脸上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那一瞬间，海兰忽然有些恍惚......

殿外，雷声轰鸣，暴雨倾盆而下。海兰被拖入雨中，雨水混合着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起这些年，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靠近，而“姐姐”一直都是淡淡的......

慎行司的牢房里弥漫着血腥与腐朽的气息。叶心被吊在刑架上，双手早已血肉模糊。进忠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着一根细长的银针，声音轻柔得可怕："叶心姑娘，何苦呢？早点招了，少受些罪不好吗？"

叶心浑身颤抖，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她已经挨了三轮拶指，十指指甲尽数被拔，那种痛楚让她几乎昏死过去。"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她气若游丝地哀求着。

进忠叹了口气，朝身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刻端来一盆炭火，里面烧红的烙铁正冒着丝丝白烟。"那就从脸开始吧。"进忠轻描淡写地说道，"可惜了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

"不！不要！"叶心惊恐地瞪大眼睛，当烙铁距离她的脸只有寸许时，她终于崩溃了，"我招！我全都招！"

进忠满意地笑了，挥手让人取来纸笔。叶心断断续续的供词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层层剖开了后宫最黑暗的秘密。

"海嫔娘娘...早就恨透了皇后娘娘...那年御花园责罚后，她就在延禧宫诅咒...先是端慧太子......她还说令妃勾引皇上......就连七阿哥乳母得了天花......

也有海嫔参了一脚......"

记录供词的太监手微微发抖，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狰狞的黑色。

"她和莲心一起想谋害皇后娘娘......"叶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鲜血，"海嫔说...只要皇后娘娘痛不欲生...她就高兴..."

当这份供词呈到弘历面前时，养心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弘历的手指紧紧攥着那几张轻飘飘的纸，却感觉重若千钧。他逐字逐句地读着，眼中的震惊逐渐化为滔天怒火。

"这......"弘历喃喃自语，眼前浮现出海兰那张总是带着怯懦神情的脸。那个在他面前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海兰？那个每次侍寝都紧张得打翻茶盏的海兰？竟然策划了这一连串的阴谋？

嬿婉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弘历的脸色。她轻声道："万岁爷，慎行司的手段虽然严厉，但叶心的供词与其他证据都能对上。而且..."她顿了顿，"可心的供词也大同小异。"

弘历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传朕口谕，珂里叶特氏废为庶人，即刻打入冷宫！"他胸口剧烈起伏，"至于那个贱婢...凌迟处死！"

嬿婉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但很快又换上忧虑的神色："那......青樱......"

弘历的眼神复杂起来。他想起青樱与海兰的亲密，想起青樱曾多次为海兰说情。如今想来，这里面青樱不知道参与了多少，或者说，海兰只是马前卒？！

"青樱..."弘历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暂时还不能动！"

与此同时，延禧宫内，海兰被软禁在自己的寝殿中。她跪在蒲团上，手中佛珠快速转动，嘴唇不停地念着经文。突然，佛珠线断裂，檀木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海兰脸色瞬间惨白。她颤抖着想去捡拾佛珠，却听到殿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太监尖利的嗓音："奉皇上口谕——"

当听到"褫夺封号""打入冷宫"的字眼时，海兰如遭雷击，瘫坐在地。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冤枉！臣妾冤枉啊！"她扑向传旨太监，"我要见皇上！我要见姐姐！"

太监们面无表情地将她架起，粗暴地拖出殿外。海兰挣扎着，头上的珠钗散落，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状若疯妇。

"姐姐！救救我！我都是为了你啊！"海兰凄厉的喊声回荡在宫墙之间，"你说过会保护我的！你说过的！"

不远处的角楼上，青樱静静伫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海兰"青樱轻声自语，声音飘散在风中，"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狠毒！本宫竟是看错你了！"

她转身离去，裙裾拂过地面，不留一丝痕迹。只有跟在身后的惢心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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