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冷眼看着眼前近乎癫狂的如懿，对方的手指正死死掐着她的手腕。她神色未变，只是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掰开那发白的指节。

"真是难看啊，皇后娘娘。"嬿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懿，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她本就比如懿高出半头，此刻更显得气势逼人。

"所以，你就用这份执念织成罗网，把所有人都困在你的幻梦里？"她轻轻甩了甩被掐红的手腕，"为了你那可笑的'真爱'，不惜让所有人都成为你的傀儡？"

嬿婉向前一步，逼得如懿不得不抬头看她："可惜啊，即便你把所有人都变成提线木偶，到头来..."她突然俯身，在如懿耳边轻声道："还是逃不过被抛弃的命运。"

如懿浑身颤抖，嘴唇煞白。嬿婉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袖："断发绝情？兰因絮果？"她嗤笑一声，"用这般风雅的词句，来粉饰你的失败与不堪？"

"如懿..."嬿婉最后瞥了她一眼，转身向殿外走去，"你这般自欺欺人的模样，当真令人作呕。"

青樱看着嬿婉的背影，原本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化作漆黑一片，连眼白都消失不见，宛如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她缓缓拔下脑后一支凤簪，脚步轻得如同鬼魅，无声无息地跟在嬿婉身后。

"杀了她...杀了她..."如懿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在疯狂回荡，所有理智都被黑暗吞噬，"只要魏嬿婉死了...就再没有人能阻碍本宫了..."

嬿婉刚踏出正殿门槛，迎面就看见弘历疾步而来。脸上写满担忧："婉婉，你没事吧？"

"没事。"嬿婉柔柔一笑，"咱们走吧。"

弘历刚要点头，瞳孔骤然紧缩——青樱如同索命厉鬼般出现在嬿婉身后，高举的凤簪在阳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婉婉小心！"弘历一把推开嬿婉。

"噗嗤——"锋利的簪尖狠狠刺入弘历的胸膛。青樱这才如梦初醒，吓得慌忙拔出簪子。温热的鲜血顿时喷溅而出，在她惨白的脸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皇...皇上..."如懿颤抖着后退，手中的金簪"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她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殿前瞬间乱作一团。嬿婉看着弘历胸口洇开的刺目鲜血，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扑上前去："万岁爷！来人——快来人啊！传太医！"

侍卫们慌忙冲上前抬起弘历。为首的侍卫正要往正殿去，嬿婉厉声喝道："不许在这儿！去乾清宫！快！"她颤抖着用绢帕死死按在弘历伤口上，明黄的龙袍转眼被染成暗红。

待侍卫们抬着弘历走远，嬿婉猛地转身，两步冲到瘫坐在地的如懿面前，扬手就是两记响亮的耳光："乌拉青樱！"她声音嘶哑，眼中迸出骇人的寒光，"万岁爷若有个好歹，本宫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容佩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跪在一旁瑟瑟发抖。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后竟敢对皇上行凶，这下她真的要跟着陪葬了。

"容佩！"嬿婉一声厉喝惊得容佩浑身一颤，"把乌拉氏给本宫关起来！记住，她若死了，本宫唯你是问！"

容佩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架起青樱，心中一片冰凉。青樱却恍若未觉，只是痴痴望着手上未干的血迹，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惨笑："哈哈哈...死了...都死了..."

乾清宫暖阁内，瑞兽香炉吐着袅袅的安神香，却驱不散满室凝重。弘历静静躺在软榻上，明黄寝衣半敞，露出包扎的白布上洇出的刺目血痕。他双唇惨白如纸，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起伏。

徐守仁仔细查看着伤口，手指微微发颤。江与彬跪在榻前诊脉，眉头越皱越紧。嬿婉攥着帕子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徐太医！"她终于忍不住出声，嗓音沙哑，"万岁爷到底如何？"

徐守仁突然转身跪倒，额头重重磕在金砖地上，"娘娘，伤口呈十字状，簪子又带血槽，虽未伤及心脉，但..."他瞥了眼正在诊脉的江与彬，"皇上先前被人下了药，还未调理好。气血两亏，此番失血过多，只怕..."

江与彬收回诊脉的手，指腹还沾着弘历腕间冰凉的冷汗。他与徐守仁交换了个眼神，低声道："龙体受损，元气大伤。即便醒来，日后也需长期调养，恐怕..."

"恐怕什么？"嬿婉猛地攥紧手中染血的帕子，丹寇几乎要掐进掌心。她声音发颤，却仍强自镇定："给本宫说实话！"

徐守仁以头触地："恐怕...再难如从前般操劳国事了..."

话未说完，嬿婉已踉跄后退两步，春婵在身后连忙扶住，才勉强站稳。她望向榻上昏迷的帝王，眼前浮现出那支带血的凤簪，还有青樱癫狂的眼神。

乾清宫内殿寂静得可怕，唯有更漏声滴滴答答地响着。嬿婉怔怔地望着龙榻上毫无生气的弘历，眼前一阵阵发黑。明黄色的锦被下，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此刻竟显得如此单薄。

"不会的..."她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万岁爷是真龙天子，有紫微星护佑..."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哽咽。

突然，她转身扑到徐守仁跟前，竟是不顾身份地抓住徐守仁的衣袖："徐太医！"她声音发颤，"不管用什么珍稀药材，不管要多少人力物力...一定要让万岁爷醒过来！"

徐守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只见嬿婉眼中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如果万岁爷此时有个什么…本宫怕朝野上下…你可以的，对不对？"她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当年本宫命悬一线，不也是你救回来的..."

徐守仁重重叩首："娘娘放心，微臣必当竭尽全力，定保皇上无恙！"

嬿婉这才松开手，踉跄着退后两步。她转头望向龙榻，恍惚间仿佛看见弘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殿外寒风呜咽，卷着几片枯叶拍打在窗棂上，像极了谁在轻声叹息。

嬿婉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看着徐守仁和江与彬在龙榻前试针施救。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寒光，一根根刺入弘历的穴位。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侍立一旁的进忠沉声道：

"拿着本宫的腰牌，去找傅恒和额驸。"她从腰间解下令牌，指尖微微发颤，"将宫里的情形如实相告，要他们速速入宫护驾。"

进忠双手接过尚带体温的腰牌，脸色凝重："奴才明白，这就去办。"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娘娘，如果和敬公主问起？"

嬿婉眸光一凛："先找傅恒，让傅恒去公主府找额驸，傅恒知道怎么做…记住，走西华门，避开耳目。"

"嗻！"进忠将腰牌贴身藏好，转身疾步而出，很快消失在宫道转角处。

嬿婉回身望向龙榻，徐守仁正将最后一根银针轻轻捻入弘历的百会穴。烛火摇曳间，她恍惚看见弘历的指尖似乎动了动。

嬿婉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几次想要冲上前去，却又怕惊扰了太医施救。她焦灼地在原地踱步，绣鞋踩在金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主子..."春婵轻轻扶住她颤抖的手臂，"您别急，皇上是真龙天子，自有上天庇佑。奴婢小时候就听老人说，真龙都有紫气护体..."

"对...对..."嬿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重复着，贝齿在下唇咬出一道血痕，"万岁爷有真龙之气护体，一定会..."话音未落，她突然瞥见徐守仁收针的动作，立即扑上前去。

徐守仁仔细为弘历掖好被角，转身时正对上嬿婉通红的双眼。深深作揖："娘娘，微臣再开一剂'回阳救逆汤'，用辽东百年老参为引，煎好后喂皇上服下。"他顿了顿，声音虽轻却坚定，"微臣以项上人头担保，一个时辰之内，皇上必能醒来。"

嬿婉终于松开紧咬的唇瓣，一丝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望向龙榻上依旧苍白的面容，轻轻点头："好...本宫信你。"声音轻得仿佛怕惊醒了沉睡的帝王。

药煎好后，嬿婉亲自捧着青瓷药碗坐到龙榻边。她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汤药，却发现弘历牙关紧闭，琥珀色的药汁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明黄色的枕巾。

"万岁爷..."她声音发颤，用锦帕轻轻拭去他唇边的药渍，"您得把药喝下去啊..."

一勺又一勺，大半碗药都洒在了外头。嬿婉咬了咬唇，悄悄拿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用指尖撬开弘历的牙关，将药丸送了进去。

更漏声声，仿佛敲在心上。嬿婉死死盯着弘历苍白的面容，指甲不知不觉在掌心掐出了血痕。就在她几乎要崩溃时，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呻吟。

"万岁爷！"她猛地扑上前，颤抖着握住那双冰冷的手。

弘历的眼睫轻轻颤动，终于缓缓睁开。他的目光还有些涣散，却在看清嬿婉时微微一愣："婉婉...你的眼睛怎么肿成这样..."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嬿婉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您吓死臣妾了..."泪水大颗大颗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弘历想抬手为她拭泪，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嬿婉慌忙按住他，"徐太医好不容易才止住血..."她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急唤："春婵！快！快去告诉太医，皇上醒了！"

春婵抹着眼泪往外跑，差点被门槛绊倒。嬿婉回过头，发现弘历正虚弱地冲她微笑，顿时又哭又笑，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殿外顿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皇上醒了"的传报声，在深宫的夜色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遮羞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