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三月三上巳节,城中按例要在湖心亭办诗会。陈奕恒本不想去凑热闹,却被张函瑞拉着,说是新得了几首好诗,想请他品鉴。
湖心亭建在湖中央,四面环水,只靠一座石桥相连。此时亭中已聚了不少人,诗词歌赋之声不绝。陈奕恒刚走到桥头,就见杨博文抱着一摞宣纸站在那里,看见他来,眼睛一亮,又很快低下头,小声道:“陈公子,这是……我练的字,想请你指点一下。”
陈奕恒接过宣纸,只见上面写的是自己前几日随口提过的几句诗,字迹虽稚嫩,却笔锋认真。他笑道:“写得很好,尤其这‘清风’二字,颇有风骨。”
杨博文被夸得脸颊发烫,攥着衣角,半天憋出一句:“我……我还会再练的。”
两人正说着,张桂源从亭中走出来,手里摇着一把折扇,笑道:“陈公子可算来了,大家都等着呢。”他侧身引路,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杨博文手里的空宣纸筒,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亭内,王橹杰正不耐烦地敲着桌子,见陈奕恒进来,立刻起身:“你可算到了,我让人备了你爱吃的蜜饯。”说着就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盒子。
左奇函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一支玉笔,见陈奕恒进来,挑眉笑道:“陈公子来得正好,方才大家以‘春’为题作诗,你也来一首?”
陈奕恒还没答话,张函瑞已递过一支笔:“我早就备好了,就等你呢。”
陈奕恒无奈,接过笔走到案前。众人都围了过来,连陈浚铭也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今日特意换了件天青色的长衫,更衬得人温润如玉。
陈奕恒略一思索,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东风吹柳绿,细雨润花红。最是一年好,相逢意更浓。”
字迹清隽,诗句平实却透着暖意。众人看了,纷纷叫好。
王橹杰凑得最近,看着那“相逢意更浓”五个字,心里甜滋滋的,仿佛这诗是专门为他写的。张函瑞盯着诗句,小声道:“‘相逢’……说得真好。”左奇函摸着下巴,笑道:“这诗里的情意,可不浅啊。”
张桂源看着那墨迹未干的诗句,折扇轻轻敲着掌心,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陈浚铭想起初见时的情景,觉得这“意更浓”三个字,说的正是自己的心意。杨博文站在最外围,努力踮着脚看那诗句,心里默默念着,把每个字都刻进了心里。
诗会过半,有人提议玩投壶。王橹杰自恃箭术好,嚷嚷着要和陈奕恒比一场。陈奕恒本不想比,却被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应了。
王橹杰故意让了几分,让陈奕恒赢了几局。陈奕恒看出他有意相让,笑着道:“王公子不必如此。”王橹杰嘿嘿一笑:“你赢了,我高兴。”
这话直白又热烈,听得周围人都笑了起来。陈奕恒脸上泛起薄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却对上了左奇函的目光。左奇函手里拿着一支箭,冲他扬了扬下巴:“陈公子,我陪你玩一局?”
左奇函的箭术却不含糊,几箭都中了靶心。陈奕恒也认真起来,凝神投出一箭,恰好落在最中间的壶里。众人又是一阵喝彩。
张桂源看着他们玩闹,忽然对陈奕恒道:“陈公子,湖边的桃花开得正好,要不要去看看?”
陈奕恒点头应好。两人刚走到湖边,就见满树桃花开得灿烂,风吹过,花瓣簌簌落下,像下了一场粉色的雨。
张桂源忽然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递给陈奕恒:“这是我亲手绣的,送你。”锦囊上绣着一枝翠竹,针脚细密,看得出很用心。
陈奕恒接过锦囊,刚想说谢谢,就见王橹杰和左奇函也跟了过来。王橹杰手里拿着一朵最大的桃花,不由分说地往陈奕恒发间一插:“这花配你,好看!”左奇函则递过一把折扇:“刚画的,送你把玩。”扇面上画的是方才湖心亭的景色,角落里还藏着一个小小的“恒”字。
张函瑞也跑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本诗集:“这是我抄的诗,里面有我为你写的……”话没说完,就被众人挤了一下,差点摔倒。陈奕恒连忙扶住他,无奈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陈浚铭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小瓶药膏:“方才投壶时,见你手指被绳子勒了下,这个涂上能缓解些。”杨博文也鼓起勇气,递过一块手帕:“这……这个给你擦汗。”
陈奕恒看着手里的锦囊、折扇、诗集、药膏、手帕,还有发间那朵沉甸甸的桃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阳光穿过桃花,落在他脸上,映得他眉目温柔。周围的少年们看着他,眼神里都带着满满的欢喜和期待。
陈奕恒忽然笑了,笑得像这满树的桃花,灿烂又温暖。
“谢谢你们。”
简单三个字,却让所有人都觉得,这三月三的桃花,开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