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心向恒

重阳刚过，王橹杰便拉着陈奕恒往城郊围场去，说是“秋猎最是练胆气，你也该学学骑射”。陈奕恒本不擅长这些，却架不住他再三怂恿，只得应了。

围场里草木萧疏，风卷着枯叶掠过马蹄。王橹杰正手把手教陈奕恒拉弓，忽然听得远处传来惊惶的呼喊——是张函瑞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头被惊起的野猪正朝着张函瑞猛冲过去，少年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箭矢都掉在了地上。

“函瑞小心！”陈奕恒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推开王橹杰，抽过他箭囊里的箭矢，拉满弓朝着野猪的前腿射去。羽箭破空，精准地擦过野猪的皮毛，虽未伤及要害，却逼得它调转了方向。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快如闪电般掠过，左奇函不知何时已策马赶到，手里的长刀出鞘，寒光一闪便劈在野猪的侧腹。野猪吃痛，嗷嗷叫着逃窜进密林。

“你怎么样？”左奇函翻身下马，扶住摇摇欲坠的张函瑞，目光却瞟向陈奕恒，见他握着弓的手微微发颤，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张函瑞缓过神，指着陈奕恒道：“是……是陈公子救了我。”他声音发颤，想起方才那凶险一幕，仍心有余悸。

王橹杰这时才追上来，见陈奕恒没事，先松了口气，随即瞪向左奇函：“又是你抢风头！”

“总好过某些人只会站着看戏。”左奇函冷笑一声，视线落在陈奕恒发白的指尖上，“拉弓伤了手吧？我这里有药膏。”说着就要去碰他的手。

“不必！”王橹杰一把将陈奕恒护在身后，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我带了更好的。”他小心翼翼地牵过陈奕恒的手，见指腹被弓弦勒出红痕，心疼得不行，上药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张桂源带着陈浚铭和杨博文也赶来了。陈浚铭二话不说，先执起陈奕恒的手腕诊脉，确认只是用力过度后才放下心，又转向张函瑞，细细检查他有没有擦伤。杨博文站在一旁，看着陈奕恒被众人围住，手里的帕子都快被汗浸湿了——方才那一瞬间，他竟吓得忘了呼吸，只觉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张桂源望着密林方向，对众人道：“此处野兽出没，不宜久留，先回营地吧。”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回程的路上，陈奕恒被王橹杰护在马侧，听着他絮絮叨叨地念叨“以后不许再这么冒险”，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哪里知道，王橹杰心里正懊恼自己反应慢了半分，左奇函则在盘算下次要把刀磨得更锋利些，张桂源看着他被风吹起的衣袂，默默将“多带护卫”记在了心上，陈浚铭想着回去要配些安神的药膏，张函瑞攥着陈奕恒方才射偏的箭矢，觉得这箭杆都带着暖意，杨博文则偷偷将那份后怕藏进了低头的动作里。

营地的篝火燃起时，陈奕恒看着围坐在一起的众人，忽然道：“今日多谢大家了。”他举起面前的水碗，“以水代酒，敬各位。”

众人纷纷举杯，火光映在他们脸上，映出各自眼底的情意。王橹杰看着陈奕恒喝水时微颤的喉结，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下次秋猎，定要让他只坐在营帐里看风景。左奇函把玩着手里的长刀，想着方才陈奕恒拉弓时的侧影，觉得这秋日的风，吹得确实让人动心。

夜色渐深，杨博文悄悄将一碟温热的点心放在陈奕恒手边，小声道：“填填肚子吧。”陈奕恒笑着道谢，拿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漫开，暖了胃，也暖了心。

他不知道，这碟点心，是少年在营地的灶台边守了半个时辰才煨热的，就怕他受了惊，吃不下东西。

秋猎的风还在吹，带着草木的萧瑟，却吹不散这营帐里的暖意。七颗心，在同一个夜晚，为同一个人，跳动得愈发整齐，那些藏在关切里的情意，像篝火的火星，虽未燎原，却已足够温暖整个寒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