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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杏痕系归舟

长情劫

露水还凝在杏林叶尖时,秦风被窗棂上的轻响弄醒了。他推窗便见那串杏核风铃在晨光里打转,最大的那枚核上,船帆刻痕里竟嵌着片半干的芦苇——是下游芦苇荡的絮,昨夜顺流漂了十里,恰好落在核心的“水”字上,晕出浅黄的印记。

“这是在催码头开工呢。”他笑着往竹篮里添新采的青杏,指尖刚触到篮底,就觉一阵温热。低头看时,昨夜发了芽的杏核根须正顺着竹篮缝隙往外钻,缠上了檐下晾着的甘草绳,绳头坠着的小木牌“航”字,被晨露浸得发亮,字边新冒出的桃花纹,像有人用指甲轻轻划上去的。

阿瑶抱着画夹来寻青杏写生时,正撞见秦风往溪水里放木牌。那些刻着“引”字的桃木片刚落水,溪面的粉线忽然泛起涟漪,水底沉着的杏核灯笼齐齐亮了,光透过水面映在阿瑶的画纸上,没画完的码头图里,竟凭空多了道石阶,阶缝里钻出的桃花苗,与石墩上的杏脯罐旁的那株一模一样。

“你看那芦苇荡的方向。”阿瑶忽然指着下游轻呼。晨光漫过水面的地方,无数细小的光斑正往桃溪坞聚,像被风铃引着的蜂群。最前头那团光里,隐约浮着个小小的竹篮,篮沿沾着的杏汁,在水面画出条歪歪扭扭的线,直通向码头石墩。

沈渊扛着新伐的桃木往溪边走时,腰间的骨笛忽然发烫。他低头抚过笛尾的刻痕——那是去年刻的桃花,此刻竟渗出点粉汁,顺着纹路漫到袖口,与阿瑶画纸上的桃花苗晕在了一起。“老周的船该到了。”他望着远处翻动的芦苇荡,笛身轻转,调子顺着溪水漫开,惊起滩头的水鸟,翅膀带起的风里,裹着淡淡的杏脯香。

秦婆婆正往陶罐里装新晒的甘草,忽然听见院角的鸡窝“咯咯”乱响。她探头去看,只见那只芦花鸡正对着墙根刨土,泥土里露出半枚杏核,核上刻着的小灯笼缺了个角,像极了虎子去年摔碎的那个。更奇的是,核周围的草叶上,竟沾着些碎瓷片,拼起来正是那灯笼的底座,瓷片里嵌着的桃花纹,还在微微发亮。

“这孩子,连念想都藏得这么深。”秦婆婆用帕子包起杏核,转身时撞翻了案上的蜜罐。蜂蜜顺着桌腿往下淌,在地面聚成小小的水洼,洼里映出的天,竟飘着片杏色的云,云影落在溪水里,正随着粉线往码头漂。

李都头带着工匠们踏水而来时,账册上的红圈正往下淌朱砂。“周老哥在芦苇荡停船了,说要等潮水生。”他指着滩头新搭的木架笑,“你看那绳结,都是按杏核风铃的样子编的,说这样船就不会迷航。”话音刚落,架上的麻绳忽然自己收紧,绳头垂到水面,恰好接住片顺流而来的芦苇絮,絮里裹着的杏核,刻着个小小的“等”字。

阿瑶蹲在码头石墩旁补画,笔尖刚触到石阶,画里忽然跑出个扎羊角辫的身影,手里举着颗青杏,往沈渊怀里扑——那正是去年偷摘杏的丫头,画里的她衣摆沾着的泥点,竟与石墩上的真泥点一模一样。“她回来了。”阿瑶的指尖抚过画纸,丫头手里的杏忽然掉在画里的溪岸,裂开的核里,钻出棵小小的桃树。

日头偏西时,老周的乌篷船终于破开芦苇荡。船头的风铃叮当作响,串着的杏核上,刻满了沿途的水纹,每道纹路里都嵌着片桃花瓣,是从桃溪坞漂出去的那些。“这风铃神了。”老周解缆时笑着说,“夜里在雾里走,核上的刻痕就发亮,照着水路往这儿引呢。”

秦风往船上搬桃花酒时,竹篮里的杏核忽然齐齐颤动。最大的那枚滚到老周掌心,船帆刻痕里的芦苇絮掉下来,落在舱底的漕运图上,图里新标了条细线,从桃溪坞一直连到下游的小镇,线上缀着的小灯笼,与阿瑶画里的一模一样。

暮色漫上溪面时,众人坐在新搭的码头石阶上分食杏脯。秦婆婆给每个工匠递了块,说:“沾了桃花蜜的,吃了就忘不了这儿。”李都头的账册上新添了行字:“杏熟时,再聚”,字尾的朱砂点里,正嵌着片刚落的桃花瓣。

沈渊的骨笛又响了,调子比清晨时更柔些。笛声漫过水面,远处的芦苇荡忽然亮起片光点,是无数个杏核灯笼顺着粉线往回漂,每个灯笼里都藏着细碎的人影,像孩子们在溪边追逐的模样。

阿瑶把最后笔晚霞画完,画里的码头挂起了杏核风铃,风过时,所有刻痕都在响,像无数个声音在说“回来”。她抬头时,看见秦风正往溪里放新刻的木牌,牌上的“归”字刚落水,就被群发光的小鱼托着,往芦苇荡深处游去。

夜色降临时,码头的灯笼亮了。新架的木杆上,那串杏核风铃转得正欢,最大的核上,船帆的刻痕终于补全了,旁边多了个小小的“家”字,被夜风一吹,竟渗出点粉光,与桃溪坞的灯火融在了一起。

沈渊望着溪面泛起的杏色波光,忽然握住秦风的手。两人低头,只见掌心的杏核正微微发烫,核里藏着的暖意,顺着血脉漫开,像有人在耳边轻说:“路通了,人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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