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码头时,七棵杏树苗的叶片上凝着露水,在风里轻轻颤动,像无数只半睁的眼睛。云瑶伸手拂过最矮那棵的嫩芽,指尖刚触到叶尖,整棵树苗突然轻轻摇晃起来,树干上竟浮现出细密的纹路,慢慢连成个小小的“瑶”字。
“是云姐姐的名字!”囡囡蹲在旁边拍手,手腕上的粉光突然漫到树苗上,那些纹路顿时变得鲜亮,像用胭脂描过一般。秦风在旁数着其他树苗,果然每棵树干上都有个字,正是众人的名字,只是笔画间还带着点稚气,像是初学写字时描的轮廓。
秦婆婆把芦苇叶一张张理好,忽然指着其中一张笑道:“你看这丫头记的,说晒杏干要选正午的日头,连树影要短到三尺都标着。”话音刚落,老杏树的影子在青石板上轻轻缩了缩,恰好短到秦婆婆说的尺寸,树影边缘还泛起圈金边,把石板上的“安”字映得愈发清晰。
沈渊的骨笛不知何时又响了,调子比昨夜更柔,像溪水漫过卵石。笛声掠过水面时,那些立着的杏核突然齐齐转了方向,核尖在水面划出的字迹渐渐连成串:“我们把去年的杏核都埋在了码头边。”虎子往水边跑了几步,果然见浅滩上冒出无数个小小的绿芽,芽尖上还顶着半颗杏核,像是戴了顶小帽子。
老周正往乌篷船里搬新采的芦苇,忽然指着舱板惊呼:“这线怎么自己动了?”众人看过去,只见那些织杏林图的丝线正慢慢散开,重新织出条路来,路上铺着晒干的杏叶,叶间藏着颗颗梅子,每颗梅子上都有个小字,连起来竟是“往茶山去”。
云瑶提着酒坛往码头走,坛沿的酒香漫到地上,竟催开了一路的小白花,与杏树苗上的花一模一样。秦风跟在后面数着步数,忽然笑道:“正好五十六步,是从树洞到码头的距离,这丫头连这个都记着。”
走到半路时,虎子突然指着天空喊:“快看那些云!”只见天上的流云正慢慢聚成杏林的模样,云隙里漏下的阳光落在地上,竟拼出把小小的竹篮,篮里飘出片杏叶,缓缓落在云瑶手里。叶面上用炭笔写着行小字:“阿瑶姐姐说,等茶苗长到三尺高,就教我们炒茶。”
秦婆婆把香囊里的红绳解下来,系在云瑶手腕上,与那圈粉光缠在一起。“去年她总说,炒茶要趁杏花落的时候,”秦婆婆摸着云瑶的头发,“现在看来,不等杏花漫山,这茶苗就要抢先冒头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茶苗突然齐齐长了半寸,芽尖上的粉光漫开来,与天上的云影连成一片。沈渊的骨笛调子陡然拔高,像春风拂过茶山,那些茶苗竟跟着笛声轻轻摇晃,叶片上的露珠滚落下来,在地上砸出个个小小的“春”字。
云瑶蹲下身,把那颗印着“安”字的梅子埋在杏树下,刚培好土,就见树干上的字迹突然漾开,与旁边的名字连在一起。她抬头时,见众人都望着她笑,眼底的火光映着晨光,比昨夜的月光还要亮。
老杏树的枝桠又往下弯了弯,像是在轻轻点头。树洞里的竹簸箕不知何时空了,却有片新抽的杏叶飘出来,落在云瑶的酒坛上,叶面上还带着点晨露,在阳光下闪着光,像谁悄悄点上去的星子。
“该去采新茶了。”云瑶提起酒坛往茶山走,身后的脚步声跟着响起来,七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慢慢融在一起,被晨光拉得很长,像要一直延伸到杏花漫过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