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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雨晴站在别墅铁门外，背包里装着修好的怀表和一份意外发现。昨晚整理资料时，她偶然翻到一篇关于"地缚灵"的民俗学研究，提到有些灵魂因未完成心愿被困在特定地点，但通过"媒介物"可能短暂离开。
怀表应该就是韩知城的媒介物——毕竟它曾是他最珍爱的物品，又与他死亡时间直接相关。雨晴心跳加速，如果理论正确，她或许能带韩知城看看外面的世界。
推开别墅大门，她发现韩知城已经等在门厅，身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实在"，连西装上的格子纹路都清晰可见。
"你来了。"他飘近几步，眼睛盯着她的背包，"怀表修好了？"
雨晴点点头，取出怀表。铜制表盖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指针准确地走着时间。韩知城伸出手，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拿"起了怀表——他的手指微微发光，怀表悬浮在他掌心上方，没有像面包那样腐坏。
"它停了近百年..."韩知城轻声说，拇指抚过表盖上的刻痕，"现在又活过来了。"
雨晴观察着他的表情，那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试试带着它走出大门。"她提议。
韩知城猛地抬头，"什么？"
"民俗学资料说，地缚灵有时能通过重要物品短暂离开束缚地。"雨晴指向铁门方向，"怀表显然对你很重要，也许..."
韩知城已经飘向大门，怀表悬浮在他身前。雨晴快步跟上，心跳如擂。当韩知城接近铁门时，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一道无形的波纹，像水面被触碰时的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鬼魂需要呼吸吗？雨晴突然想到——向前迈出一步。
穿过了铁门。
"我...我出来了？"韩知城站在门外小路上，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又回头看看别墅，"真的出来了！"
雨晴跑过去，兴奋得差点想拥抱他，却在最后一刻刹住车。"能走多远？"
他们开始沿着小路试验。大约五百米外，韩知城突然停住，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极限了。"他皱眉，退回几步，实体感又恢复了。
尽管如此，这已经是重大突破。雨晴带他看了路边的小商店、新修的公交站，甚至一家奶茶店。韩知城像个穿越时空的游客，对每样东西都充满好奇，特别是奶茶店的LED招牌，他盯着看了足足五分钟。
"电灯在我那个年代还是奢侈品，"他解释道，"这种会变颜色的光...简直像魔法。"
雨晴给他买了杯奶茶，虽然知道他尝不到味道。韩知城专注地看着店员制作过程，当吸管插入杯盖时，他惊讶地睁大眼睛。"现在喝饮料都用小管子了？"
回别墅的路上，天空突然阴沉下来。远处雷声隆隆，雨晴加快脚步，但雨点还是很快砸了下来。韩知城焦急地飘在她身旁，本能地想脱下西装为她挡雨，却想起自己既没有实体外套，也无法真正保护她。
"那边有个凉亭！"他指向小路岔口处的一座六角凉亭。
他们冲进凉亭时，雨已经下得很大了。雨晴的头发和T恤都湿了不少，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下。韩知城站在她面前，表情痛苦。
"要是我还活着..."他伸出手想擦掉她脸上的雨水，手指却穿过她的皮肤，只留下一丝寒意。
雨晴看着韩知城半透明的手悬在自己脸旁，眼中满是无力。一股冲动突然涌上心头。她抬起手，轻轻握住了韩知城的手腕。
令两人震惊的是，这次没有直接穿过——她能感觉到一丝阻力，像是握住了冰凉的雾气，但确实有"触碰"的感觉。韩知城的手在她掌心微微发光，轮廓变得清晰了些。
"你怎么...？"韩知城的声音颤抖。
雨晴也不明白，但她没有松手。韩知城的手腕在她掌心中渐渐有了些许实感，像是握着一块正在融化的冰。他的皮肤冰凉但不再刺骨，反而有种奇异的舒适感，在闷热的雨天里格外清爽。
"也许...是因为怀表。"雨晴猜测，"或者这场雨...或者..."她没有说完，但两人都明白那个未尽的可能性——或者是因为他们之间日益增长的联系。
韩知城慢慢翻转手腕，试探性地将手指与她的交缠。这个动作如此亲密，雨晴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韩知城的手虽然仍半透明，但此刻真实得不可思议，她能感受到他修长的手指、略微凸起的指节，甚至指甲的形状。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韩知城近在咫尺的脸。雨晴这才发现他们靠得有多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瞳孔中细小的光点，近到她能数清他每一根睫毛。雨水的气息混合着凉亭木头的清香，还有韩知城身上那种古老宅邸特有的檀香味，一切都让这一刻显得如此超现实又如此真实。
雷声轰隆，两人如梦初醒般同时松手。韩知城的手立刻恢复了完全的透明状态，穿过雨晴的手指。
"雨小了。"他轻声说，目光却仍停留在她脸上。
回别墅的路上，两人都异常安静。雨晴的手心还残留着那种奇异的触感，而韩知城则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它。
回到别墅后，韩知城变得沉默寡言。他飘到钢琴旁，手指虚按着琴键，却没有"弹奏"。
"怎么了？"雨晴问。
韩知城摇摇头，"只是...思考。"他抬头看她，眼神复杂，"今天证明了我能短暂离开这里，但也提醒我...我终究不属于外面的世界。"
雨晴想说些什么，但韩知城已经飘向二楼，"时候不早了，你应该回去了。"
他的疏远让雨晴胸口发紧。离开别墅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韩知城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窗口目送她，整栋别墅在雨后的夕阳中显得格外孤寂。
第二天是期中作品讲评日。雨晴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她的画被挂在最前排——林教授总是把优秀作品放在那里展示。
"沈雨晴同学的《窗边的等待》技法娴熟，超现实元素的运用令人耳目一新。"林教授点评道，犀利的目光扫过画面，"但缺乏真实情感基础。这个人影..."她指向画中半透明的韩知城，"太完美了，像是想象中的理想形象，而非有血有肉的存在。"
雨晴攥紧了笔。林教授说对了一半——韩知城确实不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但他绝非想象中的产物。她想起昨天在凉亭里，他手指的触感，那种既虚幻又真实的矛盾感...
"建议作者深入挖掘角色背后的故事，让情感更加立体。"林教授最后说。
课后，郑毅拦住了她。"林教授太苛刻了。"他递给她一杯咖啡，"我觉得那幅画很棒，尤其是光影处理。"
雨晴道谢接过，但没喝。自从上次郑毅提到别墅传说后，她对他多了几分警惕。"谢谢，但我同意教授的批评。作品确实可以更深入。"
"比如加入更多历史细节？"郑毅状似随意地问，"那栋别墅有很多故事，我叔叔是本地历史学会的，如果你需要资料..."
雨晴勉强笑了笑，"我会考虑的，谢谢。"
她匆匆离开，感觉郑毅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转过走廊拐角，雨晴差点撞上一个人——林教授。
"沈同学，"教授扶了扶眼镜，"有兴趣参加我的特别辅导课吗？每周二下午，讨论艺术与灵性主题。"
雨晴惊讶地眨眨眼，"我...我很荣幸。"
林教授递给她一张纸条，"这是阅读清单。另外..."她顿了顿，"如果你那位'模特'有兴趣，也可以带来。老建筑里的灵魂往往有独到艺术见解。"
雨晴僵在原地。林教授知道？她怎么...
教授已经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下周二见。"
雨晴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傍晚，她忍不住再次前往别墅，却在距离几百米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郑毅，正拿着专业相机对着别墅拍照。她迅速躲到树后，看着他调整长焦镜头，专注地拍摄二楼窗口。
那里正是韩知城通常目送她离开的位置。
雨晴等到郑毅离开才敢继续前进。推开别墅大门时，她的心跳快得不正常。韩知城不在常待的大厅或钢琴旁。她找遍一楼，最后在二楼的小书房发现了他。
韩知城飘在窗前，背对着门，身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透明，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
"韩知城？"雨晴轻声唤道。
他缓缓转身，雨晴倒吸一口气——他的面容憔悴，眼睛下方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个久病的人。尽管鬼魂不可能生病，但此刻的韩知城确实给人一种虚弱的感觉。
"你回来了。"他勉强笑了笑，"抱歉昨天那样离开。我...需要时间思考。"
雨晴走近几步，"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不一样了。"
韩知城飘到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面——这次甚至没有产生任何物理反应，连灰尘都没被扰动。"今天尝试再次离开别墅...比昨天困难多了。怀表似乎...不再那么有效。"
雨晴想起民俗学资料中的警告：地缚灵的力量来源于束缚地，离开会消耗他们的能量。"也许不该频繁尝试。"她轻声说。
韩知城苦笑，"这才是问题所在，雨晴。我今天才真正意识到...我是什么，以及我们之间的鸿沟有多深。"他直视她的眼睛，"你能触碰我只是暂时的奇迹，而我...永远无法真正走进你的世界。"
雨晴胸口发疼。韩知城说的每个字都是事实，但她突然无法忍受这种冷静的剖析。"今天林教授说我的画缺乏真实情感。"她突然说，"她说我把你画得太完美了。"
韩知城挑眉，"而你认为...？"
"我认为她错了。"雨晴向前一步，"你不是我想象中的完美形象，你固执、情绪化，有时候过度保护，还总爱假装自己不在乎。"
韩知城睁大眼睛，随即失笑，"这听起来可不像赞美。"
"但这就是真实的你。"雨晴轻声说，"而我画中的，正是这样的你。"
韩知城的表情柔和下来，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一些实感。他飘近雨晴，在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停下——虽然鬼魂并没有真正的呼吸。
"沈雨晴，"他轻声说，"你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雨晴感到脸颊发热，急忙转移话题："对了，林教授邀请我参加她的特别辅导课，还说...如果我的'模特'有兴趣，也可以带去。"
韩知城立刻后退，"不。太危险了。"
"但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
"正因如此。"韩知城的声音变得严肃，"人们对未知事物的反应很难预测，尤其是涉及...我这样的存在。"
雨晴想起郑毅的相机，犹豫要不要告诉韩知城。但看到他疲惫的样子，她决定暂时保留这个信息。"好吧，不提这个了。我给你带了新的音乐。"
她掏出手机，播放起一首轻柔的钢琴曲。韩知城的表情渐渐放松，随着音乐轻轻晃动。雨晴注意到，当他沉浸在音乐中时，身体会不自觉地变得更"实在"一些。
"这是什么曲子？"他问。
"《River Flows in You》，现代钢琴作品。"雨晴回答，"让我想起...下雨的凉亭。"
韩知城的目光与她相遇，两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音乐流淌。窗外，最后一缕夕阳透过彩绘玻璃，在书房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色彩中。
雨晴突然明白林教授所说的"真实情感"是什么意思。不是要画得更完美，而是要画出那些不完美的、矛盾的、却真实存在的瞬间——就像此刻，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和一个困在时间中的鬼魂，共享着同一段旋律，各自怀抱着无法言说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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