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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雨晴站在林教授办公室门前，手指悬在敲门板前微微发抖。自从那条神秘信息后，三天过去了，她借口赶期末作品躲开了所有可能的接触。但现在，最后期限临近，她不能再逃避了。
"进来。"里面传来林教授平静的声音。
办公室比雨晴想象的更简朴，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满的建筑素描。林教授坐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后，银灰色头发整齐地盘在脑后，锐利的目光透过无框眼镜审视着雨晴。
"坐。"她指向对面的椅子，"你的期末作品进展如何？"
雨晴小心地放下背包，取出素描本。"初稿完成了，还需要细化。"她翻开本子，展示一系列以别墅为背景的素描，每幅画中都隐约有个半透明的人影——有时在弹钢琴，有时站在窗边，还有一帧是伸手触碰雨滴的侧影。
林教授一页页仔细查看，表情难以捉摸。"比期中作品深入多了。"她最终评价道，"这个人物的情感表达很...具体。是基于真实观察？"
雨晴喉咙发紧。这是个陷阱吗？"部分是观察，部分是想象。"她谨慎地回答。
林教授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沈同学，你知道我为什么邀请你参加特别辅导课吗？"
雨晴摇头。
"因为你的期中作品里那个半透明人影..."林教授停顿了一下，"精确符合我祖父日记中描述的一个人。"
雨晴的铅笔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滚了几圈。
"1924年，我祖父是韩家的家庭医生。"林教授从抽屉取出一本皮面日记，"他在日记中提到韩家独子——一个痴迷音乐却被父亲强迫学商的年轻人。"她翻开一页，指向某段文字，"'今日又为知城少爷诊治失眠。他偷偷告诉我，宁愿病死也不愿放弃钢琴。真是个固执的孩子。'"
雨晴的手指冰凉。林教授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我...我不明白。"雨晴试图争取时间。
林教授叹了口气，从墙上取下一幅素描——雨晴这才发现那是别墅的精确平面图，某个房间被红笔圈出。"地下室有个隐藏的音乐室，韩知城生前常在那里练习。我祖父是少数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之一。"
雨晴盯着那张图纸，心跳如雷。韩知城从未提过什么隐藏音乐室。
"上周，有人联系我询问别墅的事。"林教授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金氏家族的后人，声称要'修复家族历史'。"她冷笑一声，"金氏和李氏的恩怨在当年人尽皆知。我怀疑他们另有所图。"
雨晴想起那个和郑毅一起的"金先生"。"他们...拿走了别墅里的一些东西。"
"果然。"林教授皱眉，"听着，如果韩知城真的还在那栋别墅里——"她直视雨晴的眼睛，"他可能处于危险中。"
雨晴再也无法假装。"您...相信鬼魂存在？"
"我相信有些灵魂因未完成之事而徘徊。"林教授轻声说，"我祖父的日记提到，韩知城死前曾发现金氏家族在药品中掺假的证据。第二天他就'病逝'了，证据也随之消失。"
雨晴的思绪飞速运转。如果这是真的，那么韩知城被困在别墅的原因可能不只是未了的音乐梦想，还有未揭露的真相。
"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雨晴终于问出口。
林教授的表情软化了些。"因为我看到你画中的韩知城...太生动了。不像基于二手资料。"她顿了顿，"而且我祖父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若有朝一日知城得以安息，必是因遇见了如音乐般纯净的心灵。'"
雨晴脸颊发烫，低头掩饰自己的表情。
"小心郑毅。"林教授突然说，"他和金氏走得太近。现在，去完成你的作品吧。"她递回素描本，"我期待看到成品。"
走出办公室，雨晴的双腿像灌了铅。林教授知道多少？她是在帮忙还是另有所图？更重要的是，韩知城知道那个隐藏音乐室吗？
雨晴决定直接去别墅问个清楚。转过走廊拐角，她猛地撞上一个人——郑毅。
"终于找到你了。"他抓住她的手腕，"躲了我三天？"
雨晴挣脱开来，"我在赶期末作品。"
郑毅眯起眼睛，"和林教授谈得愉快吗？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家族和李氏的'特殊关系'？"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讽刺。
雨晴心跳漏了一拍。"只是普通辅导。"
"是吗？"郑毅凑近，声音压低，"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地下音乐室里藏着什么？"
雨晴强装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金先生很感兴趣。"郑毅微笑道，"他说如果能找到当年韩知城藏的证据，愿意出高价购买。"他打量着雨晴的表情，"当然，如果有人能直接'联系'到当事人...价格会更高。"
雨晴的血液凝固了。他们不仅知道韩知城的存在，还想利用他。"恶心。"她转身就走。
郑毅拦住她，"别急着拒绝。想想你的前途——和一个鬼魂混在一起有什么未来？"他伸手想碰她的脸，"我一直喜欢你，雨晴。我们可以一起..."
"离我远点！"雨晴猛地推开他，声音在空荡的走廊回响。
郑毅的表情瞬间阴沉。"你以为你在玩什么浪漫的人鬼恋？"他冷笑，"等着瞧吧，我会向全校证明你精神失常。谁会相信一个疯丫头的话？"
雨晴头也不回地跑开，郑毅的威胁在耳边回荡。她需要立刻见到韩知城。
...
别墅比往常更昏暗，阴云压顶，仿佛随时会下雨。雨晴推开大门，呼唤韩知城的名字，却没有回应。她检查了所有常去的地方——钢琴旁、小书房、二楼窗口——都不见那个半透明的身影。
"韩知城！"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一阵微弱的钢琴声从楼下传来。雨晴愣住了——别墅有地下室？她从未探索过。循着声音，她在厨房后面发现了一扇隐蔽的小门，木制门板已经腐朽，露出一条缝隙。
琴声更清晰了，是一首她从未听过的曲子，忧伤而温柔。雨晴轻轻推开门，狭窄的楼梯向下延伸，没入黑暗。她打开手机闪光灯，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天花板低矮，墙壁上贴满了隔音材料。角落里放着一台老式立式钢琴，韩知城背对着她坐在琴前，半透明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引导着看不见的旋律。尽管没有实体接触，钢琴却发出清晰的乐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演奏。
雨晴屏住呼吸。这就是林教授说的秘密音乐室。墙上贴着泛黄的乐谱和剪报，一个小书架上整齐排列着笔记本。最引人注目的是钢琴上方挂着的一幅画像——年轻的韩知城和一位优雅的妇人，想必是他的母亲。
曲子进入高潮部分，韩知城的身影随着音乐微微发光，轮廓变得清晰。雨晴认出这是首爱情主题的变奏曲，充满克制的渴望和温柔的倾诉。她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韩知城自己的创作。
最后一个音符余韵消散，韩知城轻声说："我知道你来了。"
雨晴走进房间，"你怎么..."
"鬼魂能感知活人的气息。"他转过身，表情复杂，"尤其是...特别的人。"
他们沉默对视。雨晴有千万个问题，却不知从何问起。最终她指了指钢琴，"这是你的秘密基地？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知城飘起来，在半空中盘腿而坐，像个顽皮的孩子。"一开始是不信任，后来...是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你发现真相后，会像其他人一样离开。"他轻声说，"这个房间保存着我最私密的记忆和...未完成的梦想。"
雨晴走近钢琴，发现琴架上摊着一本手写乐谱，标题是《永恒之雨》，只完成了一半。"你的作品？"
韩知城点头，"生前最后创作。本想作为母亲生日礼物..."他苦笑，"结果成了我的遗作。"
雨晴小心地翻动脆弱的纸页，突然从夹层中滑出一张纸条。她捡起来，上面是潦草的笔迹："药品检测报告—批次47—掺假确认—金氏商会"。
"这就是你发现的证据？"雨晴抬头。
韩知城的身影闪烁了一下，"部分证据。完整的报告我藏在了..."他突然停住，表情痛苦，"我记不清了。死亡前的记忆很混乱。"
雨晴想起林教授的警告。"郑毅和金氏家族的人在找这份报告。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韩知城飘到墙边，指向一张剪报——1925年6月20日的新闻，报道金氏商会收购李氏药厂的公告。"即使过了百年，罪恶仍想掩盖真相。"
雨晴告诉他林教授透露的信息，以及郑毅的威胁。韩知城听完后沉默良久，突然飘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古籍。
"最近我在研究这个。"他翻开书页，指向一段晦涩的文字，"《灵异录》记载，特殊情况下，灵魂可借由艺术获得'新生'。需要两个条件：一是未了之心愿得偿，二是活人之真爱表达。"
雨晴心跳加速，"你是说..."
"只是理论。"韩知城迅速合上书，"但给了我一些...希望。"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雨晴想说些什么，却被楼上一阵响动打断。
"有人来了。"韩知城警觉地说。
雨晴迅速藏好纸条，跟着韩知城飘上楼梯。从厨房窗户，她看到郑毅和金先生正在院子里走动，金先生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仪器，像是金属探测器。
"他们在找什么？"雨晴低声问。
"证据。或者..."韩知城表情阴沉，"能伤害灵体的东西。民间传说中，某些金属能禁锢灵魂。"
雨晴倒吸一口气。郑毅的威胁不只是空话——他们真的打算对韩知城不利。
"你得离开。"韩知城坚决地说，"从后门走，别让他们看见。"
雨晴想抗议，但韩知城罕见的严厉表情让她妥协。"那你呢？"
"我是鬼魂，记得吗？"他试图微笑，但失败了，"他们不能真正伤害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雨晴悄悄溜出后门，心乱如麻。回校路上，郑毅的话不断在脑海中回响："和一个鬼魂混在一起有什么未来？"
但当她想起韩知城弹奏那首爱情变奏曲时的侧脸，所有理智的担忧都变得无关紧要。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那个困在时光中的灵魂，无论有没有未来。
当晚，雨晴熬夜修改期末作品。她决定以《永恒之雨》为主题，将韩知城的故事融入画作。画到一半，她突然有了灵感——为什么不尝试完成韩知城未谱完的曲子？她不懂作曲，但可以记录下他哼唱的旋律。
第二天清晨，雨晴顶着黑眼圈回到别墅，发现韩知城正在大厅焦急地来回飘动。
"你没事！"他冲过来，本能地想拥抱她，却在最后一刻停住，变成尴尬的挥手。
"我有东西给你看。"雨晴取出乐谱草稿，"我试着记录下昨天那首曲子的旋律，还加了些现代元素..."
韩知城惊讶地看着乐谱，眼中逐渐浮现惊喜。"这...这太棒了！"他飘到钢琴旁，"我们能试试吗？"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沉浸在音乐创作中。雨晴负责记录和提供现代音乐理念，韩知城则贡献古典音乐技巧。渐渐地，《永恒之雨》从半成品变成完整的作品，融合了两个时代的音乐风格。
与此同时，郑毅的威胁也升级了。他开始在系里散布谣言，说雨晴"精神状况不稳定"，经常自言自语，还深夜前往闹鬼的别墅。有些同学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她，甚至有人偷偷拍下她去别墅的照片发在社交群组里。
但雨晴顾不得这些。每次和韩知城一起完善《永恒之雨》，她都感到一种奇妙的连接，仿佛音乐成了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有时韩知城的手指会意外地实体化几秒，真正触碰到琴键，发出比平时更清亮的音色。那些时刻，雨晴能从他眼中看到同样的惊喜和希望。
一天傍晚，当他们完成最终版本时，韩知城突然说："弹给你听。完整的。"
他示意雨晴坐在钢琴前，自己则站在她身后，双手虚覆在她的手上。随着第一个音符响起，雨晴感到一股奇异的能量流过全身。韩知城的手指这次没有穿过她的，而是带着真实的压力和温度，引导她的动作。
音乐如雨般倾泻而下，时而轻柔如春雨，时而激烈如夏暴。雨晴闭上眼睛，任由韩知城引导，感觉自己仿佛融化在旋律中。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脸颊湿润了。
"这就是《永恒之雨》..."她轻声说。
韩知城点头，手指仍与她的交缠——这次没有立刻消失。"因为..."他的声音几乎是一种气音，"那场雨让我遇见了你。"
雨晴转过身，发现韩知城的轮廓前所未有的清晰，在夕阳中几乎像个活人。他们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融——如果鬼魂真有呼吸的话。
"雨晴，我..."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韩知城。雨晴懊恼地查看，是林教授："紧急。金氏申请了别墅拆除许可。明天上午听证会。带上所有证据。"
雨晴和韩知城面面相觑。拆除别墅？那意味着...
"我的束缚地。"韩知城脸色惨白，"如果别墅被毁..."
他没有说完，但雨晴明白。那可能意味着韩知城的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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