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回家

张楚岚猛地抬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把素雅的油纸伞，以及伞下那张清艳绝伦、却毫无表情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头流泻的银发，在晦暗的雨天里，散发着朦胧而纯净的光晕。

她……是谁？

故月辞看着他茫然又警惕的眼睛，慢悠悠地补完了后半句：

“能不能请我去你家坐坐？”

她是……谁？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故月辞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甚至微微将伞又往前倾了倾，确保更多的雨滴不会溅到他身上——主要是那因果线被雨水打湿的样子，看起来更乱了，让她有点不舒服。

良久，张楚岚才沙哑地开口，带着孩子气的戒备。

“……为什么？”

故月辞眨了眨眼，长长的银色睫毛像落雪的蝶翼。她思考了一下，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回答：

“因为我不想淋雨。”

理由简单，直接，且无法反驳。

张楚岚看着这个奇怪的女人，又看了看爷爷冰冷的墓碑。天地之大，他似乎真的只剩下那个空空荡荡的家了。

他沉默地站起身，因为跪了太久，膝盖一软，差点摔倒。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扶住了他的胳膊，力道恰到好处，稳住了他的身形，随即松开，快得仿佛只是错觉。

“带路。”她说。

故月辞看着他呆呆的样子，也没指望他回答。她抬头望了望依旧阴沉的天空，心里想的却是：

“赶紧找个地方坐下，站着……好累。”

至于这小孩身上那庞大得吓人的因果，以及未来可能引来的无数麻烦……

“以后再说吧。”

她懒懒地想，现在，她只想找个能避雨、能躺下的地方，安顿一下自己刚刚苏醒、依旧倦怠的神魂。

于是，泥泞的田埂上，出现了一幅奇异的画面：一个浑身湿透、神情倔强的小男孩走在前面，一个撑着油纸伞、银发如瀑的女子步履悠闲地跟在后面半步。

她走得很慢，似乎每一步都懒得耗费太多力气。张楚岚不得不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等她。

回到那间简陋的农舍，张楚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低声道：“……到了。”

故月辞站在门口，收起伞，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完成一个仪式。她走进屋子，目光随意地扫过家徒四壁的客厅，最后落在了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上。

她走过去，坐下，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

“好了。”她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艰巨的任务认真开口，“我坐下了。”

张楚岚站在门口，有些无措。

故月辞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几乎半瘫在椅子里，这才抬眼看向他，用那特有的、带着懒洋洋尾音的声线宣布：

“从今天起，我住这里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非常理所当然地补充道：

“作为收留我的报酬，在你被那些因果麻烦彻底缠死之前，我……勉强罩着你吧。”

说完，她好像耗尽了所有力气，微微合上眼，嘟囔了一句：

“有点困了。小孩，安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