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天（6）

半个时辰里，帝天始终保持着站姿，金色竖瞳里的光却像被风吹动的烛火，明明灭灭。他看着霍雨浩额头渗出血珠混着雨珠滚落，看着那灰蓝色的灵魂光团在生灵之刃下一点点剥离，爪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既恨这人类让秋儿落到这般境地，又不得不承认，这份决绝里藏着的执念，竟与当年秋儿为护他挡下天劫时的眼神有几分重合。风卷起他颈间的鬃毛，拂过紧绷的下颌线，没人看得出他此刻在想什么，只除了偶尔扫向霍雨浩的目光，比血雨更冷，又比湖底的温泉稍暖。

玄老则在十步外踱来踱去，饕餮武魂的威压收了又放，指节捏得发白。他几次抬脚想冲上去，却都被霍雨浩灵魂上那道不断加深的裂痕逼退——那裂痕像一张网，越挣扎收得越紧。他看着那孩子咬碎牙都不肯哼一声，看着灵眸的光一点点黯淡，喉结滚动着，最终只是从怀里摸出颗护魂丹，捏在手心反复摩挲，直到药香都散了大半，指腹被丹药硌出红痕。

霍雨浩最后一刀落下，一团灰蓝色的灵魂光团自他额头泥丸中涌出，细看之下，里面还有一只小小的粉金色金猊蜷缩着身体，闭目养神。

帝天和玄老一人一边，小心翼翼用精神力和魂力双重包裹，缓缓将其接住。

两人方才还剑拔弩张，此刻却默契得惊人，连魂力输出的步调都如武魂融合技般统一。无他，这份灵魂在二人眼中，比什么都金贵，容不得半点差池。

拿稳的瞬间，帝天淡漠的声音响起：“这一魂一魄，我要将它放入生命之湖底孕养，松手吧。”

玄老的脸像被风雨打皱的纸，变换不定。他转头看向昏死在地的霍雨浩，想起他方才虚弱却执拗的眼神，喉结滚了滚，终是将自己的精神力与魂力打出，像覆上一层薄纱，轻轻裹住那团灵魂：“一旦这灵魂出了岔子，你也不必发动兽潮了——史莱克必会登门，踏平你星斗半壁，让你尝尝什么叫剜心之痛。”

“我们魂兽只会比你们更惜命。”帝天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霍雨浩的魂散了，瑞兽还能保全？”

玄老盯着那团灵魂，像看着要远游的稚子，手指悬在半空迟迟不肯收。明知放手是为了更好的归宿，可掌心传来的微弱魂动感，总让他心头揪得慌。最终还是缓缓松了手，指尖离开的刹那，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指缝溜走了。

帝天谨慎地接过这份灵魂。它轻飘飘的，却压得他爪心发烫——这里面裹着秋儿的残魂，裹着霍雨浩的执念，更藏着星斗与史莱克之间那根紧绷的弦。他必须慎之又慎，将其送入生命之湖。

生命之湖深处，湖水并非寻常液态，而是凝结成琉璃般的质地，流转着七彩光晕。湖底中央的玉座上，一道银色身影静静沉眠，长发如月光铺展在水面，眉心一点紫晶似的印记随着呼吸微微闪烁。她周身萦绕着七系元素之力，每一次脉动都让湖水泛起细碎的涟漪，仿佛整个星斗的生命力都源自她的心跳。

“主上啊，保佑瑞兽和这个可恶的人类小子吧。”

帝天在心中默默祈祷，随后虔诚地将这份希望置于银龙王身侧。那团灰蓝色的灵魂光团刚靠近，便被她周身的元素之力温柔托起，与眉心的紫晶印记遥相呼应，像是找到了最安稳的港湾。

银龙王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七系元素之力忽然泛起涟漪，如花瓣般层层包裹住那团灵魂。灰蓝色的魂光与粉金色的猊影在七彩光晕中轻轻浮动，像被春风拂过的嫩芽，竟透出几分生机来。

帝天凝视着沉睡的银龙王，金色竖瞳中难得露出敬畏——这是他守护了数十万年的信仰，是魂兽一族最后的希望。如今将这份脆弱的灵魂交托于此，才算真正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