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六点五十,夏栀攥着笔记本蹲在教学楼后的香樟树下。露水打湿了校服裤脚,她却一点没察觉——指尖反复摩挲着纸页,心跳比早读课的铃声还急。
七点整,笔记本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纸面像被风吹过似的泛起涟漪,沈倦的字迹凭空浮现,带着点刚睡醒的潦草:“抬头。”
夏栀猛地仰头。天边正炸开橘子色的朝霞,明城中学的教学楼顶还浸在蓝灰色里,可笔记本上却像映出了另一幅画面——一行小字勾勒出轮廓:“左边第三棵梧桐树,树影投在篮球场上的位置,就是我现在站的地方。”
她慌忙在空白处画了棵歪歪扭扭的香樟树,旁边标着:“我在这儿,能看见月亮还没下山。”
几乎是同时,对方的回复带着温度涌出来:“我们这边太阳已经爬过围墙了,给你画个速写。”
笔锋勾勒出歪斜的地平线,一个小人举着速写本站在光晕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像不像你昨天画的辅助线?比那个强点。”
夏栀“噗嗤”笑出声,指尖刚要落笔,纸页突然浮现出一行新字,墨迹比之前深了些,像是用力写的:“其实……我昨天看见你了。”
她的呼吸顿住了。
“撞到头的时候,”沈倦的字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你趴在桌上揉额头,头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像只受惊的小松鼠。”
夏栀的脸瞬间烧起来。原来不是单向的幻觉,他也看见了她。她攥着笔的手微微发颤,刚画了个冒热气的茶杯,就见对方画了个举着保温杯的小人,旁边标着:“老班查早读前,我偷灌了半杯热可可,分你一口?”
“流氓。”她写得又快又急,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
“冤枉。”后面跟着个举白旗的小人,“就是觉得你昨天脸冻得发白。对了,立体几何第二问懂了吗?”
夏栀愣住。她昨晚对着习题册卡了半小时,没跟他提过。
“看你画了三次辅助线都划掉了,”他像在解释,又像在说别的,“草稿本边缘有牙印,是咬着笔想题吧?”
露水顺着香樟叶滴在笔记本上,晕开一小片墨痕。夏栀突然想起昨晚台灯下的自己,确实对着那道题咬了半天笔杆。原来隔着千里,真的有人在悄悄盯着她的挣扎。
“没懂。”她老实写下。
纸面突然铺开细密的横线,像被直尺量过似的。沈倦画了个立体图,这次没用坐标系,反而在顶点处画了只小兔子:“从兔子耳朵这里引垂线,笨蛋,昨天教过的。”
夏栀刚要反驳,手腕突然被轻轻拽住。
“夏栀?你在这儿干嘛?”同桌举着早读课本站在身后,眼睛瞪得溜圆,“老班说你没去早读,正到处找——”
话音未落,笔记本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沈倦的字迹像被打乱的拼图:“有人?”
夏栀慌忙合上本子,心脏擂鼓似的跳。同桌还在絮叨:“你脸怎么这么红?手里藏什么呢……”
“没什么!”她把笔记本往校服里一塞,转身就往教学楼跑,跑过拐角时回头望,香樟树下的光斑里,仿佛真有个举着本子的身影,隔着时空朝她挥手。
早读课上,夏栀盯着黑板发呆。老班在讲台上念单词,她的笔尖却在草稿纸角落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刚画完,就感觉校服口袋里的笔记本轻轻发烫。
趁老班转身写板书的瞬间,她飞快摸出本子翻开——沈倦画了个趴在课桌上的小人,头顶冒着“ZZZ”,旁边用红笔圈了个爱心:“刚才跑起来的样子,像被猫追的小老鼠。”
后面跟着一行极轻的字迹,几乎要融进纸里:
“我好像,有点想见你了。”
窗外的阳光刚好爬过窗沿,落在这行字上,墨迹仿佛真的泛着暖意。夏栀突然想起同桌今早的话:“听说星泽中学下周六要来咱们这儿联考呢。”
她握紧笔,在爱心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日历上圈住的那个日期。
笔尖离开纸面的刹那,她仿佛听见千里之外,有支笔落在桌上的轻响,像两颗心,终于在倒计时里,敲对了同一个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