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的寝殿是按照西方建筑学建造的。
大理石地面铺着整张的波斯地毯,暗金色的丝线在毯面织出繁复的卷草纹,踩上去悄无声息。穹顶悬挂着三层水晶灯,数万颗切割精准的水晶折射出冷冽的光,将房间照得如同白昼,却偏生在墙角立着座雕花壁炉,此刻燃着银骨炭,火苗舔着青铜炉壁,映得炉边那张天鹅绒沙发泛着暖融融的红。
孟漓窈站在门口,指尖捏着裙角的珍珠流苏。她今天换了身装束,酒红色的丝绒短裙包裹着曲线玲珑的身体,裙摆开衩至大腿根,走动时能瞥见一截白皙的肌肤,像雪地里绽开的红玫瑰。颈间换了条铂金锁骨链,坠着颗鸽血红宝石,恰好落在她沟壑分明的锁骨中央,与耳坠上的伞骨金饰遥相呼应——那金饰被她重新打磨过,尖端的棱角都磨得圆润,不再似往日那般锋利。
光翎半躺在沙发上,冰蓝色的长袍敞开着领口,露出左半边水晶般透明的胸膛,冰蓝色的侵蚀痕迹从锁骨蔓延至腰腹,像幅诡谲的冰纹画。他右腿搭在左腿上,足尖勾着只鎏金酒杯,杯中的琥珀色液体随着他晃腿的动作轻轻荡漾,却半点没洒出来。他显然刚从训练场回来,银白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几缕贴在汗湿的颈侧,左半边冰晶化的脸颊泛着薄红,黑色的瞳孔里还带着未褪的战意。
“八供奉大驾光临,可是又丢了什么宝贝珠子?”他抬眼时,水晶灯的光芒恰好落在他眼底,漾开几分漫不经心的戏谑。他没动,只是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到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还是说,又有人弄湿了你的裙摆,要我帮你去‘教训’他?”
孟漓窈没坐。她踩着细跟红靴,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酒红色的裙摆扫过地毯上的卷草纹,像条游动的火焰。她停在他伸直的长腿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鸽血红宝石在锁骨间晃动,与她眼底跳动的光交相辉映。
“光翎。”她开口时,声音比往日沉了些,带着壁炉火炭般的温度,“你是不是觉得,我孟漓窈离了你就活不成?”
光翎挑了挑眉,将酒杯凑到唇边抿了口,酒液滑过喉咙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丝讶异,随即又被戏谑填满:“哦?八供奉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哪里惹你不快了?”
“你少装蒜。”孟漓窈往前迈了半步,膝盖几乎要碰到他的小腿。她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雪松香混着淡淡的汗味,还有点酒液的醇香,像杯冰镇过的果酒,清冽又醉人。她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强迫自己直视他那双总带着嘲弄的眼睛,“从玲珑台到听雨榭,你步步紧逼,不是弹我的珍珠,就是盯我的裙摆,现在倒好,连我去趟藏宝阁,你都要派暗卫跟着——光翎,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尾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其实她没真的生气,只是慌了。自从听雨榭那次意外的相拥后,光翎看她的眼神就变了,不再是纯粹的戏谑,多了些她读不懂的深沉。他会在她练伞时,用冰箭替她劈开袭来的暗器;会在她被其他供奉刁难时,看似无意地岔开话题;甚至会在她晨起梳妆时,遣侍女送来南海最新鲜的珍珠——那些细微的关怀像温水煮茶,慢慢浸透了她的心,让她既慌乱又贪恋。
光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笑了。他收起长腿,坐直身体,冰蓝色的衣袍滑落肩头,露出更多水晶般的肌肤。他抬手,左半边冰晶化的手指轻轻勾起她颈间的宝石项链,指尖的寒意透过铂金链传到她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我想干什么?”他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冰蓝色的发丝垂落在她脸颊,带着点冰凉的触感,“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孟漓窈,你明知道我在护着你,却偏要装作不懂;你明知道我看不得你受委屈,却总爱往那些麻烦堆里钻——你又想干什么?”
孟漓窈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的气息太近了,冰与火的交融,让她头晕目眩。她能看清他左半边脸上冰蓝色的纹路,像极了冬日窗棂上凝结的冰花;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比她收藏的最长的珍珠串还要密;甚至能感觉到他吐息间的酒气,烫得她脸颊发烫。
“谁、谁要你护着了!”她猛地别过脸,却被他伸手捏住了下巴。光翎的指尖很凉,力道却不容抗拒,强行将她的脸转回来,让她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此刻没有了戏谑,只有片深不见底的冰湖,倒映着她慌乱的身影。
“我不需要你护着!”孟漓窈像是被戳中了痛处,突然拔高了声音。她抬手拍开他的手,百宝玲珑伞在身后骤然展开,千片贝壳薄片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宝石的光芒在水晶灯下流转,却没像往常那样亮起毒光。“我孟漓窈是武魂殿八供奉,96级防御强攻系斗罗,我的伞能挡千军万马,我的毒能杀封号斗罗——我凭什么要你护着?”
她的声音带着点色厉内荏的尖锐,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其实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她想说的是“你既然护着我,为什么不把话说清楚”,想说的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刺人的锋芒。
光翎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忽然低低地笑了。他站起身,冰蓝色的长袍在地毯上铺开,像片骤然冻结的湖泊。他比她高出个脑袋,微微低头时,冰蓝色的目光能轻易笼罩住她。他背后的冰翼忽然展开半扇,冰晶碎片组成的翅膀在水晶灯下发着光,却刻意避开了她的方向,怕寒气冻伤她。
“是,你很厉害。”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大提琴的最低音,“你的伞能挡千军万马,你的毒能杀封号斗罗,可那又怎样?”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发间的珊瑚珠钗,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挡得住千军万马,挡得住我射向你的冰箭吗?杀得了封号斗罗,舍得对我用毒吗?”
孟漓窈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的问题像两支精准的冰箭,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是啊,她百宝玲珑伞的伞骨能轻易刺穿别人的膝盖,却在他冒雨送伞时,特意避开了他的箭囊;她的毒能让封号斗罗瞬间麻痹,却在每次与他切磋时,悄悄擦去了伞骨上的毒液。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却原来,早已在他面前暴露了所有软肋。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水晶灯的光芒太亮,照得她无所遁形,连脸颊的红晕都清晰得像被人用胭脂抹过。
光翎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往前一步,将她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冰蓝色的衣袍将她裹住,带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他左半边冰晶化的手掌轻轻按在她身后的沙发背,另一只手则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说不出来了?”他的鼻尖蹭过她的鼻尖,带着点冰凉的触感,“那换我来说。”
他黑色的瞳孔里映着她慌乱的脸,像盛着整个星空的璀璨:“孟漓窈,我光翎看上的人,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以为我步步紧逼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看你炸毛的样子?还是为了抢你的珍珠?”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我是想告诉你,从玲珑台第一次见你,看你把南海珠抛向空中时,我就想……这人,我要了。”
孟漓窈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有无数颗珍珠同时炸开。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心跳快得像要撞碎肋骨,颈间的鸽血红宝石仿佛也被她的体温烫得发烫。她想说“你不要脸”,想说“谁要你要了”,可嘴唇动了半天,却只发出细碎的气音。
光翎看着她快要冒烟的耳朵,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他低头,冰蓝色的发丝垂落在她肩头,带着点冰凉的触感,恰好缓解了她的灼热。他的唇离她的唇只有半寸,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带着点珍珠粉的甜香。
“怎么?不嚣张了?”他故意逗她,黑色的瞳孔里满是得逞的笑意,“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不骂我了?”
“光翎你个混蛋!”孟漓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又羞又气地抬手去推他,却被他牢牢抓住手腕。他的掌心很凉,恰好能安抚她发烫的皮肤。
“是,我是混蛋。”他低笑着承认,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她的鼻尖撞在他的胸口,能闻到他冰蓝色肌肤下流动的气息。“但我这个混蛋,想护着你一辈子,行不行?”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像情人间的呢喃,却重重砸在孟漓窈的心上。她所有的嚣张、骄傲、伪装,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只剩下满心的慌乱和悸动。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透过冰蓝色的肌肤传来,竟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我……”她吸了吸鼻子,忽然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眶红红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可眼神却异常坚定,“要护就护到底,别半途而废。”
说完这句话,她猛地别过脸,不敢看他的表情。耳坠上的小珍珠叮当作响,像在替她敲打鼓点。
光翎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他收紧手臂,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冰翼完全展开,将两人笼罩在一片冰晶与宝石交织的光影里。他低头,在她发间深深吸了口气,那股清润的香气钻进鼻腔,让他整颗心都软了下来。
“好。”他贴着她的耳廓,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护你一辈子,绝不半途而废。”
水晶灯的光芒透过冰翼的缝隙洒下来,在波斯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壁炉里的银骨炭还在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将房间烘得暖洋洋的。孟漓窈靠在光翎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原来被人护着的感觉,是这么好。
她悄悄抬眼,看着他左半边水晶般的侧脸,冰蓝色的侵蚀痕迹在灯光下竟显得有些温柔。她忽然想起嘉陵关的传闻,说光翎曾用冰翼替千道流挡过剑,那时她还嗤之以鼻,觉得这个玩世不恭的家伙怎么可能有如此担当。可现在她信了,这个看似戏谑的少年斗罗,其实有着最坚定的守护之心。
“喂。”她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以后不准再弹我的珍珠。”
“好。”
“不准再盯我的裙摆。”
“好。”
“不准再派暗卫跟着我。”
“那不行。”光翎低笑出声,捏了捏她的脸颊,“万一你又跑去追雨蝶,迷路了怎么办?”
孟漓窈气鼓鼓地瞪他,却被他低头吻住了唇。
那是个很轻的吻,带着他唇间的酒气和冰寒,却意外地温柔。他的唇瓣有些凉,轻轻碰了碰她的,像雪花落在滚烫的心上,瞬间融化成水。孟漓窈的眼睛倏地睁大,浑身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光翎很快就松开了她,黑色的瞳孔里满是笑意和温柔。他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低笑道:“怎么?傻了?”
孟漓窈的脸颊瞬间红透,像熟透的樱桃。她猛地推开他,转身就往门口跑,酒红色的裙摆扫过地毯,像道慌乱的火焰。跑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住脚步,背对着他,声音细若蚊蚋:“下次……下次不准偷袭。”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了出去,百宝玲珑伞在她身后展开,千片贝壳薄片发出欢快的碰撞声,鸽血红、帝王绿、蓝宝石在阳光下流转,像把盛满了星光的伞。
光翎站在原地,抬手抚上自己的唇,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的温度和香气。他低头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忽然低低地笑了,黑色的瞳孔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温柔。
房间里的水晶灯还在闪烁,壁炉里的火还在燃烧,波斯地毯上的卷草纹仿佛也带上了笑意。光翎走到那张宽大的欧式床边,看着铺着天鹅绒床单的大床,忽然觉得,或许明天可以请人把床换得再大些——毕竟,以后要护着的人,得有地方好好躺着。
他拿起桌上那杯没喝完的酒,仰头饮尽。酒液的醇香在舌尖蔓延,却抵不过刚才那个浅吻的甜。他冰蓝色的目光望向窗外,武魂殿的金色穹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个巨大的承诺。
“等着吧,孟漓窈。”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会护着你,护着我们的武魂殿,直到最后一刻。”
地毯上,不知何时落下了颗鸽血红宝石,是从孟漓窈的项链上掉落的。宝石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像颗跳动的心脏,无声地见证着这个鎏金殿宇里,刚刚诞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