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马车碾过武魂殿门前的白玉大道时，车轮卷起的风里还带着海边的咸腥。孟漓窈掀开车帘一角，看着熟悉的天使雕像在夕阳下投出绵长的影子，忽然觉得供奉殿那高耸的尖顶，竟比记忆中多了几分烟火气。
“舍不得？”光翎的指尖划过她无名指上的冰珠戒指，冰凉的触感让她蜷了蜷手指。他背后的冰翼收得极拢，冰晶碎片在马车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像藏了一捧星星。
“谁舍不得。”孟漓窈把脸埋进他颈窝，鼻尖蹭过他冰蓝色的侵蚀痕迹，那里还残留着海边阳光的温度，“只是觉得，武魂殿的烛火，没海边的蜡烛暖。”
光翎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料传过来，让她鬓边的珊瑚珠钗轻轻晃。马车在供奉殿侧门停下时，侍女们已经捧着熏香等候在门口，看见两人相携而下的身影，齐齐屈膝行礼，声音整齐得像排练过千百遍：“恭迎八供奉，五供奉。”
孟漓窈的目光扫过侍女们捧着的托盘，上面放着数十匹绸缎，从月光白到深海蓝，每一匹都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她知道，这是为选婚纱准备的——千道流特意下了令，要让这场婚礼成为魂师界百年难遇的盛事，连绸缎都要从三万里外的海神岛运来。
“都抬去偏殿。”光翎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语气里的慵懒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侍女们应声退下时，他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待会儿选纱，不准闹脾气。”
“我什么时候闹过脾气？”孟漓窈瞪他，却在转身时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偏殿被临时改造成了成衣坊，欧式风格的落地镜占了整整一面墙，镜沿镶嵌着细小的钻石，将人影映得愈发清晰。裁缝们捧着软尺候在一旁，看见孟漓窈进来，手里的尺子都差点掉在地上——这位玲珑供奉向来偏爱短裙劲装，谁也没想到，她穿上长裙的样子，竟能让满室的绸缎都失了色。
“八供奉请看，这是用万年冰蚕丝混着鲛绡织的，遇光会泛珍珠光。”首席裁缝捧着匹月白色绸缎上前，指尖轻轻拂过布料，那些丝线果然像活过来似的，流淌出虹彩，“最配您的百宝玲珑伞。”
孟漓窈没接，目光却被角落里那匹暗红色绸缎吸住了。那绸缎的颜色像极了酒店那晚的酒红裙摆，只是质地更厚重，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伞骨纹样，每一根骨节处都缀着米粒大的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这个。”她指着那匹红绸，耳坠上的伞骨金饰轻轻撞在颈间的珍珠链上。
光翎挑眉：“红色？”武魂殿的婚礼向来以圣洁的白色为主，用红色的，怕是要惊掉不少人的下巴。
“我喜欢。”孟漓窈拿起一段布料搭在臂弯，金线绣的伞骨蹭过她的戒指，冰珠与珍珠相碰，发出细响，“我的婚纱，我做主。”
她的骄蛮又露了锋芒，却没让人生厌。光翎看着她眼底跳动的光，忽然对裁缝说：“按她的意思做，再把我冰翼上的冰晶融成粉末，混进金线里。”
裁缝愣了愣，立刻躬身应是。孟漓窈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向试衣间时，裙摆扫过光翎的靴尖，像在撒娇。
试衣间的镜面是整块水晶打磨的，映得人分毫毕现。当裁缝们小心翼翼地将红绸婚纱套在她身上时，孟漓窈忽然有些发怔。
裙摆拖在地上，像铺了层流动的霞光，金线绣的伞骨纹样在光线下起伏，竟与她展开武魂时的伞骨重合了几分。领口处用珍珠串成的璎珞垂至心口，与她颈间的珍珠链交相辉映，而背后特意留出的开口，恰好能容下光翎展开的半扇冰翼——那是光翎刚才特意嘱咐的。
“好看吗？”她对着镜子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镜中忽然映出光翎的身影。他不知何时走了进来，冰蓝色的长袍与她的红绸婚纱形成鲜明的对比，却奇异地和谐。他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冰珠戒指与她的相碰，发出清脆的响。
“好看。”他低头，吻落在她后颈的珍珠璎珞上，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像把会走路的百宝玲珑伞，里面藏着我的光。”
孟漓窈的脸颊瞬间烧起来，抬手拍开他作乱的手，却被他握住，按在镜面上。两人的影子在水晶镜里交叠，红与蓝，珍珠与冰晶，像一幅被上帝精心调和过的画。
选伴郎伴娘的事比想象中顺利。青鸾斗罗听说要做伴郎时，羽冠下的眉头皱了半晌，最终还是被光翎塞了支冰晶雕琢的箭羽胸针，不情不愿地应了。而伴娘的人选，孟漓窈选了武魂殿新晋的一位女封号斗罗，那姑娘武魂是琉璃盏，性子沉稳，正好能压得住她偶尔的跳脱。
“青鸾那老古板，怕是要在婚礼上念三小时经文。”孟漓窈趴在欧式沙发上，看着光翎用冰属性能量给请帖烫金。那些请帖是用鲛绡纸做的，边缘镶着银丝，封面上印着缩小的冰珠戒指图案，正是他为她设计的那款。
“让他念。”光翎头也没抬，指尖的冰焰在请帖上舔出金色的花纹，“正好让那些来观礼的家伙知道，我们光翎家的规矩。”
“谁跟你一家。”孟漓窈踢了踢他的腿，却被他抓住脚踝，珍珠趾链在他掌心硌出细碎的印。
请帖的名单是千道流亲自过目的，密密麻麻写满了三页纸。上至两大帝国的皇室代表，下至各附属宗门的宗主，连七宝琉璃宗都收到了烫金的帖子——那是光翎坚持要加的，他说“既然是盛事，总得请些有分量的‘朋友’”。
送请帖的队伍浩浩荡荡出了武魂殿。骑着狮鹫的魂师捧着鎏金托盘，将印着冰珠戒指的请帖送到每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手中。
听说宁风致收到请帖时，正对着七宝琉璃塔发呆，塔尖的宝石忽然闪烁了三下，像是在替他应下这份邀约。剑斗罗尘心则将请帖插在了七杀剑的剑鞘上，剑气与请帖上的冰属性能量撞出细碎的火花，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供奉殿里，孟漓窈正踮脚往光翎的箭囊上别红绸花。她的婚纱裙摆太长，走一步要提一下，却乐此不疲。光翎站在一旁任她折腾，看着她颈间的珍珠链与他箭囊上的冰羽缠在一起，忽然觉得，那些曾经觉得枯燥的宗门事务，那些剑拔弩张的对峙，都成了此刻甜蜜的铺垫。
“好了。”孟漓窈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点头。红绸花在冰蓝色的箭囊上格外显眼，像雪地里开了朵热烈的花。
光翎忽然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内室的大床。柔软的天鹅绒床垫陷下一个深坑，他低头吻她时，能闻到她发间的珊瑚香，混着请帖上的金箔味，成了世间最诱人的气息。
“婚礼还有三天。”孟漓窈在他的吻里喘息，指尖划过他冰翼上的冰晶碎片，“现在……”
“现在可以先练习一下。”光翎的笑带着熟悉的戏谑，却比任何时候都滚烫。
红绸婚纱的裙摆与冰蓝色的袍角在大床上纠缠，珍珠璎珞与冰晶胸针滚落在地毯上，发出细碎的响。窗外的月光透过琉璃窗照进来，给相拥的身影镀上了层银，像给这场即将到来的盛事，提前盖上了枚温柔的邮戳。
三天后，当武魂殿的钟声敲响时，全大陆的目光都将聚焦在那座琉璃与鎏金筑成的殿堂。他们会看见冰羽与珍珠的结合，看见红绸与蓝袍的交辉，看见一场跨越了权势、偏见、冰与火的婚礼，在万众瞩目下，缓缓拉开序幕。
而此刻，在供奉殿的内室里，只有交缠的呼吸，和戒指相碰的轻响，像在为那场盛大的仪式，提前演练最动听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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