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武魂殿的尖顶已经镀上了一层金。
孟漓窈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发怔。镜沿镶嵌的红宝石映着她的脸，鬓边的珊瑚珠钗被换成了整套的珍珠头面，流苏垂至肩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与颈间那串垂到心口的珍珠璎珞碰出细碎的响。
“供奉，该上妆了。”侍女捧着胭脂盒上前，打开时，里面的玫瑰膏泛着莹润的光，是用晨露调和的，据说能保持整日不脱妆。
孟漓窈没动，指尖轻轻拂过嫁衣的袖口。那暗红色的绸缎在晨光下泛着流动的光泽，金线绣的伞骨纹样里，混着光翎冰翼的冰晶粉末，随着她的动作，折射出七彩的光，像把缩小的百宝玲珑伞披在了身上。
“他……起来了吗？”她忽然问，声音有些发紧。
侍女掩唇轻笑：“五供奉天没亮就去检查礼堂了，听说连烛火的高度都亲自量了三遍呢。”
孟漓窈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小兽。她想起昨夜光翎抱着她时说的话，他说“明天可别临阵脱逃”，当时她还嘴硬说“谁逃谁是小狗”，可此刻坐在这梳妆台前，指尖竟有些发凉。
百宝玲珑伞被她放在梳妆台侧，伞面的千片贝壳薄片在晨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虹彩。她伸手握住伞柄，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这把伞陪她走过了无数风雨，今日，它要陪她走进一场盛大的婚礼。
“好了。”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铜镜。镜中的少女眉眼精致，唇上点了浅红的胭脂，褪去了平日的骄蛮，多了几分柔和。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像淬了光的珍珠，藏着不肯驯服的锋芒。
礼堂早已被布置成冰与珍珠的世界。
长达百米的红毯从殿门一直铺到祭台，红毯两侧立着冰雕的天使像，翅膀上镶嵌着细小的珍珠，晨光透过琉璃窗照进来，让那些冰与珠都泛着温润的光。穹顶垂下的水晶灯比往日亮了十倍，切割精良的水晶折射出的光斑在地面上流动，像撒了一地碎钻。
祭台是用整块汉白玉雕琢的，台面镶嵌着一圈硕大的珍珠，正中央摆放着两个交缠的圆环——那是用冰蓝色水晶和红色珊瑚雕琢而成的，象征着光翎的冰与她的火。
宾客们已经陆续到场。
宁风致坐在前排，七宝琉璃塔在掌心轻轻旋转，塔尖的宝石映着红毯尽头的门，眼神复杂。他身边的剑斗罗尘心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袍，七杀剑靠在椅边，剑气收敛了许多，却依旧让人不敢小觑。
象甲宗、圣龙宗的宗主们穿着簇新的礼服，脸上堆着客套的笑，眼神却在偷偷打量着周围的人。两大帝国的皇室代表坐在另一侧，低声交谈着什么，金质的王冠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
青鸾斗罗作为伴郎，站在祭台一侧，羽冠下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手里攥着的冰晶胸针都快被捏化了。他身旁的伴娘，那位武魂是琉璃盏的女封号斗罗，正悄悄扯着他的衣袖，示意他放松些。
“来了。”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礼堂入口。
光翎站在红毯尽头，冰蓝色的礼服上绣着银色的箭羽纹样，背后的冰翼半张着，冰晶碎片折射的光在他周身织成了圈光晕。他的银白色长发用一根冰蓝色的发带束起，左半边透明的水晶脸颊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冰蓝色的侵蚀痕迹仿佛成了某种独特的装饰，让他那张少年般的脸，多了几分神秘的魅力。
当孟漓窈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时，整个礼堂忽然安静了下来。
她提着婚纱的裙摆，一步步走在红毯上。暗红色的绸缎拖在地上，像一道流动的霞光，金线绣的伞骨纹样在光线下起伏，与她手中的百宝玲珑伞交相辉映——她今日没有收起武魂，而是将伞面微微撑开，千片贝壳薄片组成的伞面在头顶旋转，嵌着的宝石与珍珠在水晶灯下撞出璀璨的光，每走一步，伞骨都会轻颤，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为这场婚礼伴奏。
光翎看着她一步步走近，黑色瞳孔里的笑意渐渐沉淀，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他忽然迈开脚步，迎着她走了过去。
在红毯中央，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有些凉，指尖微微颤抖。他的手也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冰珠戒指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泛着光，一个是他为她戴上的，一个是她为他准备的，此刻紧紧贴在一起，像两枚刻着彼此名字的印章。
“怕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问，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让那枚伞骨金饰轻轻晃动。
“谁怕了。”孟漓窈抬眼，撞进他含笑的眼睛里，“只是觉得……你今天好像没那么讨厌。”
光翎低笑出声，笑声在安静的礼堂里格外清晰。他牵着她，继续往祭台上走，冰翼与珍珠伞偶尔相碰，发出细碎的冰裂声与珠玉声，像一首独特的婚礼进行曲。
千道流站在祭台中央，白色的长袍在晨光下泛着圣洁的光。他看着这对新人走到面前，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又很快被威严取代。
“光翎斗罗，孟漓窈供奉。”他的声音透过魂力传遍整个礼堂，带着不容置疑的庄重，“今日，你们将在天使的见证下，结为伴侣。从今往后，祸福相依，生死与共，尔等愿意吗？”
光翎先开了口，声音清晰而坚定：“我愿意。”他看着孟漓窈的眼睛，黑色瞳孔里映着她的身影，“我光翎，愿以冰翼为她遮风挡雨，以箭矢为她扫清障碍，此生唯她，不离不弃。”
孟漓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他左半边水晶脸颊上的冰蓝色侵蚀痕迹，忽然想起那个雨天，他冒雨送伞时淋湿的肩膀；想起海边的篝火旁，他用冰弦为她伴奏时的专注；想起酒店的大床上，他冰与火交织的体温……那些细碎的瞬间，此刻像珍珠一样，串成了最珍贵的项链。
“我愿意。”她的声音清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孟漓窈，愿以百宝玲珑伞为他挡下所有攻击，以珍珠为诺，此生伴他，生死相随。”
话音落下的瞬间，祭台两侧的冰雕天使像忽然喷出了金色的火焰，将整个礼堂照得如同白昼。光翎抬手，召出光翎神弓，冰蓝色的箭矢在弦上凝聚，却没有射出，而是化作了无数冰珠，在空中组成了“永恒”二字。
孟漓窈也同时展开了百宝玲珑伞，伞面在两人头顶旋转，千片贝壳薄片反射的光与冰珠交相辉映，在穹顶下织成了一片流动的星河。
“交换信物。”千道流的声音带着一丝暖意。
光翎从怀里掏出那枚冰珠戒指，执起孟漓窈的手，将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冰凉的水晶贴着她的皮肤，却烫得她心尖发颤。孟漓窈也取出另一枚一模一样的戒指，踮脚为他戴上，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掌心，引来他一声低笑。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光翎俯身，动作温柔得像怕碰碎了珍宝。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带着冰的清冽与珍珠的甜，将所有的誓言都融化在这个吻里。孟漓窈的手不自觉地缠上他的银发，百宝玲珑伞在两人身后轻轻旋转，伞面的贝壳薄片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在为这吻伴奏。
冰翼与珠伞在他们周身展开，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屏障，将外界的目光与喧嚣都隔绝在外。在这个只属于彼此的小世界里，只有交缠的呼吸，和戒指相碰的轻响。
宾客们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欢呼声、祝福声、乐器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了最动听的乐章。青鸾斗罗别扭地拍了拍手，羽冠上的翎羽抖了抖；宁风致举起酒杯，对着新人的方向遥遥一敬；剑斗罗尘心的嘴角，似乎也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
仪式结束后，是盛大的婚宴。
长桌从礼堂一直排到殿外的广场，银盘里盛放着来自各地的珍馐，烤得金黄的龙肉、泛着银光的生鱼片、缀着珍珠的甜点……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
孟漓窈坐在光翎身边，被他剥好的龙虾肉堆了满满一盘。她没什么胃口，只是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看着他应付那些前来敬酒的宾客。
“累了？”光翎注意到她的倦意，将一杯冰镇的果酒推到她面前，“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会儿？”
“不用。”她摇摇头，仰头饮尽果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清醒了几分，“好不容易当回新娘子，怎么能缺席自己的婚宴。”
光翎低笑，伸手将她鬓边滑落的珍珠流苏别好。他的指尖带着冰气，蹭得她耳垂发痒，引来周围一片善意的哄笑。孟漓窈的脸颊烧起来，伸手在桌下掐了他一把，却被他反手握住，按在膝头。
“诸位。”光翎忽然站起身，举杯示意，冰蓝色的礼服在阳光下泛着光，“今日多谢各位赏光。但我这新娘子脸皮薄，就不陪大家喝了。”
话音刚落，他不等众人反应，一把抱起孟漓窈，展开冰翼，在满场的惊呼和笑声中，朝着供奉殿的方向飞去。
孟漓窈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百宝玲珑伞自动展开，护住了两人。她低头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人群，看着那些闪烁的灯火，忽然觉得，这场盛大的婚礼，那些复杂的目光，那些繁琐的仪式，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抱着她的人是他，护着她的伞是她的，头顶的天空很蓝，风很轻。
冰翼落在供奉殿的露台上时，夕阳正将天空染成橘红色。光翎将她放下，却没松开手，而是牵着她走到露台边缘，俯瞰着整个武魂城。
“看，”他指着远处的万家灯火，“以后这些，都是我们的背景板。”
孟漓窈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膛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渐渐合拍。她的婚纱裙摆扫过露台的地砖，金线绣的伞骨纹样在夕阳下泛着光，与他冰翼上的冰晶碎片交相辉映。
“光翎。”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光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冰蓝色的发丝落在她的珍珠头面上，像撒了把碎冰：“你想怎样，就怎样。”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格外认真：“只要我还在，你的伞就永远有地方可撑，你的裙摆就永远不会被弄湿。”
孟漓窈没再说话，只是将脸埋得更深。晚风吹过露台，带着婚宴的酒香与花香，吹得她的珍珠流苏轻轻晃。远处的钟声再次敲响，是晚祷的时间，却像是在为他们的誓言，再次作证。
夜幕降临，宾客渐渐散去。
光翎抱着孟漓窈走进卧室时，月光正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欧式大床镀上了一层银。他将她放在柔软的床榻上，低头吻她时，珍珠头面的流苏与他冰翼的碎片落在床单上，发出细碎的响。
“今天……”孟漓窈的声音含糊不清，指尖划过他冰蓝色的礼服纽扣，“你好像很正经。”
“那是给别人看的。”光翎轻笑，指尖挑开她嫁衣的系带，暗红色的绸缎滑落，露出她颈间的珍珠璎珞，“现在，只给你看不正经的。”
他的吻从她的唇滑到颈间，咬着那串珍珠璎珞，将其中一颗含在嘴里，珍珠的凉与他的热在她皮肤上炸开，让她忍不住弓起脊背。百宝玲珑伞不知何时被他收了起来，冰翼在月光下轻轻震颤，像在为这夜晚伴奏。
“光翎……”她的声音软得像融化的糖，却抬手将他按得更紧。
“我在。”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格外温柔。
月光在交缠的身影上流动，珍珠与冰晶的碰撞声，与窗外的风声、远处的钟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世间最动听的夜曲。
孟漓窈在他冰与火交织的体温里闭上眼，感觉自己像被海浪托起的贝壳，终于找到了最安稳的港湾。她想起婚礼上的誓言，想起交换戒指时的心跳，想起此刻他在耳边的低语，忽然觉得，那些在武魂殿里的针锋相对，那些雨天里的别扭，那些所有的试探与等待，都值得了。
因为，她终于等到了属于她的光，愿意为她收起锋芒，愿意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
而他，也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珍珠，愿意为他收敛骄蛮，愿意为他化作最柔软的港湾。
夜还很长，月光还很亮，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在这座琉璃与鎏金筑成的宫殿里，在冰翼与珠伞的守护下，珍珠与冰晶的爱情，将像他们的誓言一样，永恒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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