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魂殿的觉醒殿今日格外热闹。
鎏金穹顶下的十二盏水晶灯尽数亮起，将大理石地面照得如同镜面，映得那些排队站好的六岁孩童们脸颊发白，却又难掩眼底的兴奋。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劲装，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像一排排刚抽出嫩芽的小树苗，等着被挑选、被栽培。
孟漓窈倚在二楼的雕花栏杆上，百宝玲珑伞斜搭在臂弯里，伞面的贝壳薄片折射着光，在地面投下细碎的虹彩。她今天换了身湖蓝色的短袄，裙摆依旧只及膝头，珍珠流苏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与耳坠上的伞骨金饰碰出清脆的响。
“听说这次觉醒的孩子，个个都是好苗子。”光翎站在她身侧，冰蓝色的长袍与她的湖蓝形成柔和的撞色，他正用指尖拨弄着箭囊里的一支小冰箭——那是特意为孩童们准备的，若是有天赋异禀者，能引动箭上的光属性能量。
“再好的苗子，没选对路子也是白搭。”孟漓窈的目光扫过楼下的孩子们，带着惯有的审视。她不喜欢小孩子，总觉得他们吵闹又麻烦，但长老殿下了令，让各供奉从这批孩子里择徒，说是为武魂殿储备未来的战力。
说话间，负责觉醒仪式的执事已经开始点名。第一个走上测试台的男孩，武魂是柄玉如意，莹白通透，先天魂力竟有十一级，引得多位旁观的长老点头称赞。男孩显然很得意，举着玉如意转了个圈，还特意抬头往二楼看了眼，似乎想得到哪位供奉的青睐。
“太浮。”孟漓窈轻轻嗤了声，转开视线。百宝玲珑伞的伞骨轻轻颤动，像是在附和她的判断。
光翎低笑，指尖的小冰箭在阳光下泛着光：“你要求倒高。”
接下来的孩子们陆续上前，武魂一个比一个出色。有能喷吐烈焰的赤羽鸟，有坚不可摧的玄铁盾，甚至还有个女孩觉醒了罕见的治愈系武魂琉璃盏，先天魂力十二级，连一直板着脸的金鳄斗罗都露出了笑意。
可孟漓窈始终没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敲击着伞柄。深海墨玉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愈发冷静——这些孩子是优秀，却少了点什么，那种能让她眼前一亮的特质。
“下一个，阿箬。”
随着执事的点名，一个瘦小的女孩走上台。她不像其他孩子那样紧张得手足无措，只是安静地站在测试阵中央，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睛却亮得像藏了星子。
当觉醒阵的光芒亮起时，所有人都愣了愣。
女孩的武魂不是什么炫目的兽类或器类，而是一柄小小的油纸伞。伞面是朴素的青灰色，伞骨细得像竹枝，在周围那些光华璀璨的武魂映衬下，显得格外不起眼。
“油纸伞？”有长老低声议论，语气里带着失望，“器武魂里最普通的一种了。”
连执事的笑容都淡了些，例行公事地测试她的先天魂力：“把手放在水晶球上。”
女孩依言照做，当她的指尖触到水晶球的瞬间，原本黯淡的球体忽然亮起柔和的蓝光，光芒一路攀升，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十一级的刻度上。
“先天魂力十一级！”执事有些惊讶，重新打量起这柄油纸伞，“这武魂……难道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刚想让女孩试试武魂的能力，那柄青灰色的油纸伞忽然轻轻旋转起来，伞面滴落几滴水珠，落在地面竟凝成了小小的冰花。更奇特的是，随着伞的转动，周围空气中的水汽似乎都被引动了，在女孩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雾。
孟漓窈的目光终于定住了。
她微微前倾身体，湖蓝色的裙摆扫过栏杆，珍珠流苏晃出细碎的光。这不是普通的油纸伞，它能引动水汽，还带着微弱的冰属性能量，与她的百宝玲珑伞虽不同源，却有着异曲同工的潜力——尤其是那层薄雾，像极了她水雾迷阵的雏形。
“有意思。”她低声道，指尖在伞柄上轻轻一点，百宝玲珑伞的伞骨发出一声轻鸣。
光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了然：“看上了？”
“再看看。”孟漓窈嘴上说着，视线却没离开那个叫阿箬的女孩。其他孩子都在为她的武魂议论纷纷，有好奇，有轻视，可她始终站得笔直，握着伞柄的小手稳定得不像个六岁孩子，连眼神都没乱飘一下。
接下来的测试里，阿箬的油纸伞展现了更多潜力。它能在雨中凝聚水流，能在阳光下折射出迷惑视线的光斑，甚至能像孟漓窈的伞一样，弹出两根细细的伞骨作为防御。虽然威力微弱，却处处透着灵巧与坚韧。
“好了。”当最后一个孩子测试完毕，孟漓窈终于开口，声音透过魂力传遍整个觉醒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箬，上来。”
阿箬攥着她的油纸伞，一步一步走上二楼的台阶。她的小短腿走得有些慢，白色劲装的裤脚沾了点灰尘，却依旧走得很稳。走到孟漓窈面前时，她仰起头，眼睛亮闪闪的，没有胆怯，只有好奇。
“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孟漓窈俯视着她，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惯有的骄傲。
阿箬眨了眨眼，看了看孟漓窈臂弯里的百宝玲珑伞，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油纸伞，忽然用力点头：“愿意！我想变得像供奉大人一样厉害，让我的伞也能挡住风雨！”
她的声音清脆，像雨滴落在伞面上，带着孩子气的坚定。
孟漓窈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她抬手，从百宝玲珑伞上摘下一颗最小的珊瑚珠，用魂力裹着送到阿箬面前：“拿着。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孟漓窈的徒弟”
阿箬小心翼翼地接过珊瑚珠，捧在手心，像捧着稀世珍宝。她抬头想道谢，却看见孟漓窈转身对光翎说：“走了，回去教她怎么握伞。”
“是，夫人”光翎笑着跟上她，经过阿箬身边时，他弯腰，将那支小冰箭放在她手里，“这个也拿着，以后若是遇到麻烦，它会帮你。”
阿箬握着温热的珊瑚珠和冰凉的冰箭，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那柄青灰色的油纸伞，好像也没那么不起眼了。
楼下的长老们还在议论纷纷，有赞同，有不解，但没人敢质疑孟漓窈的决定。那些落选的孩子有的失落，有的委屈，却也只能跟着执事离开。
走到觉醒殿门口时，孟漓窈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还站在二楼的阿箬。小女孩正学着她的样子，把油纸伞斜搭在臂弯里，虽然动作笨拙，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她会是个好苗子。”光翎握住她的手，冰蓝色的指尖蹭过她的珍珠手链。
“那是自然。”孟漓窈扬起下巴，带着惯有的骄蛮，“也不看是谁选的。”
阳光透过殿门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孟漓窈的百宝玲珑伞在光下泛着虹彩，光翎的冰翼偶尔抖落几片冰晶，落在地上化作水汽。远处传来阿箬跟着执事下楼的脚步声，小小的，却很坚定。
孟漓窈忽然觉得，或许有个徒弟也不错。
至少，以后雨天撑伞时，身边能多一个小小的身影，拿着柄青灰色的油纸伞，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像株需要呵护的小树苗，终有一天会长成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而她，愿意做那个为她挡雨的人。
就像光翎，一直为她做的那样。
她握紧光翎的手，加快了脚步。湖蓝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珍珠流苏晃出轻快的响，像在为这新开始的故事，奏响第一支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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