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探秘的决心

潮湿的晚风卷着槐花香气从窗棂钻进来，却吹不散源澜心头的阴霾。她对着铜镜卸下腕间最后一道防护符咒，镜面里映出的少女面色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旧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琉璃。

“勾结怪物？”她低声重复着今日传遍宗门的流言，指尖无意识攥紧了衣角，玄色的宗门制服被捏出深深的褶皱。三日前从迷雾沼泽狼狈逃回时，她怎么也想不到等待自己的不是救治与问询，而是铺天盖地的质疑。那些曾在试炼中对她笑脸相迎的同门，此刻看她的眼神里都藏着戒备与探究，仿佛她身上真的沾了什么肮脏东西。

铜镜突然泛起一阵涟漪，源澜猛地回神，指尖迅速结印按在镜面中央。水波般的纹路里浮现出沼泽深处的画面：墨绿色的瘴气翻涌如活物，巨大的黑色藤蔓缠上同伴的脚踝，还有那双在迷雾中一闪而过的、属于蛟龙的金色竖瞳。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混乱的记忆压回心底——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桌案上的青瓷茶杯突然轻轻震颤，源澜警惕地抬头，窗外传来极轻的衣袂破空声。她反手抽出枕下的短剑，剑柄上镶嵌的月光石发出柔和的光晕，照亮了悄然出现在窗台上的黑影。

“是我。”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黑影轻巧落地，兜帽滑落，露出一张清俊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夜离的黑发微湿，显然是刚避开巡逻弟子潜过来的，他腰间的暗影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还没睡？”

源澜松了口气，却没放下短剑：“你怎么来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怪物同党，你不怕被牵连？”她刻意说得冷淡，目光却不由自主扫过他手臂上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那是上次沼泽之行，为了掩护她撤退留下的。

夜离走到桌前，自顾自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喉结滚动的弧度在月光下格外清晰。“牵连？”他挑眉，指尖在茶杯边缘轻轻敲击，“上次要不是你把解毒丹塞给我，现在躺病床上被人戳脊梁骨的就是我了。”他顿了顿，黑曜石般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我信你。”

简单的三个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在源澜心头漾开圈圈涟漪。连日来积压的委屈与疲惫在这一刻险些冲破防线，她连忙别开视线，假装整理桌上的符咒：“算你还有点良心。”声音却忍不住微微发颤。

夜离似乎看穿了她的逞强，却没点破，只是换了个姿势靠在桌沿：“说吧，找我来肯定不止是想确认谁信你。”他太了解她了，这个看似温和的同门师妹骨子里比谁都倔强，绝不是会坐以待毙的性子。

源澜深吸一口气，转身从书架暗格里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在桌上缓缓铺开。地图上用朱砂标注着沼泽的地形，中央位置画着一个奇异的螺旋图案。“我要回去。”她指尖重重落在图案中心，“他们说我勾结怪物，那我就找到能量污染的证据；他们说我编造蛟龙传说，我就找到证明它存在的线索。”

夜离的眉头瞬间蹙起：“你疯了？迷雾沼泽的幻境会放大心魔，上次我们差点没能出来。”他伸手想合上地图，却被源澜按住手背。少女的指尖微凉，带着符咒纸特有的草木清香。

“我没疯。”源澜抬眼看向他，眸子里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蛟龙在幻境里告诉过我，源家当年的覆灭可能和一场阴谋有关，沼泽深处有线索。”她顿了顿，声音压低，“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这次的能量污染来得太蹊跷，刚好在宗门大选前爆发，又刚好让我撞上。”

夜离沉默了，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匕首鞘。他知道源澜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他自己也对沼泽里的异常心存疑虑，那些突然变得极具攻击性的植物，还有瘴气中若有若无的黑色能量，都绝非自然形成。

“幻境的事……”他斟酌着开口，“上次我们被藤蔓缠住时，你看到的是不是和我不一样？”他至今记得源澜当时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沼泽深处说话，表情凝重得吓人。

源澜点头：“我看到了蛟龙虚影，它说污染源头在沼泽中心的祭坛。”她起身从木箱里翻出一个小巧的罗盘，指针在盘面上疯狂转动，“你看，连测灵罗盘都受到了影响，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瘴气污染。”

夜离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少女正将一叠符纸分门别类塞进乾坤袋，动作利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月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让她看起来既脆弱又坚韧。他突然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源澜动作一顿。

“什么时候出发？”夜离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源澜惊喜地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瞬间亮起星光：“你愿意陪我去？”

“不然呢？”夜离挑眉，指尖在她头顶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总不能让你这个路痴独自闯进沼泽吧？上次是谁跟着发光蘑菇走了半个时辰，结果绕回原地的？”

源澜脸颊微红，拍开他的手：“那是意外！谁知道沼泽里的蘑菇还会移动啊！”她嘟囔着辩解，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连日来的阴霾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拌嘴驱散了些许。

夜离看着她难得放松的样子，嘴角也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准备些安神符，幻境最容易趁虚而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布包递给她，“这个拿着，暗影系符咒，能在迷雾里标记方向，比你的发光蘑菇靠谱。”

布包里的符咒散发着淡淡的冷香，源澜拿起来对着月光看了看，符咒边缘用银线绣着复杂的暗纹，显然是夜离耗费心血绘制的。她心头一暖，刚想道谢，就见夜离突然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黑曜石般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水汽。

“你怎么了？”源澜连忙递过手帕。

夜离接过手帕擦了擦鼻子，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没事，可能是你屋里的安神香太呛了。”他顿了顿，耳根悄悄泛起红晕，“对了，明晚子时在后门汇合，我会准备好隐匿气息的丹药。”

说完不等源澜回应，他转身掠出窗外，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瞬间消失在月光里。源澜看着空荡荡的窗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手帕，上面沾着一点淡淡的药草香，还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喷嚏印。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将手帕小心翼翼叠好放进袖袋。窗外的槐花香气似乎变得清甜起来，铜镜里的少女重新抬起头，眼神里的犹豫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光芒。

源澜将羊皮地图仔细折好放进怀中，指尖抚过冰凉的罗盘表面。迷雾沼泽也好，源家阴谋也罢，那些强加在她身上的污名，她会亲手一一洗刷干净。

“等着吧。”她对着铜镜里的自己轻声说，琥珀色的眸子里燃起跃动的火焰，“这次，我一定会找到真相。”

桌案上的月光石突然发出明亮的光芒，照亮了少女紧握的双拳，也照亮了她眼中那份势不可挡的决心。夜色渐深，一场关乎清白与真相的二次探秘，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