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由了

陆时衍看到那篇声明时，距离发布已过了两小时。是顾珝琛发来的，附了句：“苏喻他自由了。”

屏幕上的字，他来来回回读了不知多少遍，眼眶像被温水泡得发胀，忽然就有滚烫的泪砸在手机壳上，紧接着便再也收不住。呜咽声从喉咙里挣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慌忙用手背捂住嘴，指缝里还是漏出细碎的哽咽，像被雨打湿的幼兽在暗处舔舐伤口。

“阿衍，在吗？妈妈给你热了牛奶”门外传来虞茜雅的声音，温和得像春日融雪，没了那日禁足他、收走手机时的半点冷意。

“刚吃过饭，不想喝。”他用力压着嗓子，可出口的话还是抖得像风中的叶，哭腔藏都藏不住。

虞茜雅哪会听不出儿子声音里的异样？这几日因着和凌家订婚的事，他本就闷闷不乐。她再顾不得其他，轻轻一推，虚掩的门就开了。

入眼便是儿子蜷缩在床头，双手死死捂着嘴，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把浅色的睡衣领口洇出一片深色。

她把牛奶杯放在床头柜，瓷杯与木质桌面碰撞出轻响，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心像被细细的针密密地扎着，又酸又疼。

“阿衍，怎么了？”她伸手把人揽进怀里，掌心轻轻拍着他的背，“跟妈妈说说。”

陆时衍的头抵在母亲温热的肩窝，鼻尖蹭到柔软的羊绒衣料，吸了吸鼻子，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妈，我没事，别担心。”

“真没事？”虞茜雅捧起他的脸，指腹擦去他脸颊的泪，眼里满是担忧。

“真的，”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悄悄把手机按灭，藏到身后，“我就是……太高兴了。”

虞茜雅没戳破他的小动作，端过牛奶递过去：“没事就好，喝点润润嗓子。”

陆时衍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小口抿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身旁的母亲。“妈，还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聊聊。”虞茜雅的目光落在他泛红的眼尾，顿了顿，轻声道，“聊聊苏喻。”

“苏喻”两个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陆时衍的脸瞬间僵住，眼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漫上恐慌。“妈，你……”

虞茜雅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指尖带着暖意：“别怕，妈妈就是想听听，我们阿衍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

陆时衍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似的。爷爷的警告、父亲的提醒、前些日子被禁足的冰冷房间……此刻母亲的话像团迷雾，让他辨不清方向。正不知如何开口，虞茜雅却笑了，眼角的细纹都染着温柔：“不想说也没关系，阿衍喜欢的，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松了口气，声音还有点哑：“谢谢妈，他的确很好。”

可下一秒，虞茜雅的语气淡了下来，像被风吹散的云：“但阿衍，你们没有未来。就算没有凌家的事，也没有。”

陆时衍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心里“咯噔”一声——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

“妈妈知道你看到了苏家的声明，”虞茜雅看着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你没忍住哭，是不是觉得，为什么他可以，你却不行？”她顿了顿，缓缓道，“他和你不一样。苏家就他一个独苗，将来要撑起整个家业，苏家不会让他联姻，他的另一半，只能是入赘的。”

陆时衍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像揉进了碎光的深潭。虞茜雅只当他在琢磨话里的道理，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里翻涌的是什么——他好像突然懂了，为什么苏喻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