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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粮册裂痕现内忧

玉京谋

寒鸦渡山洞的火把将影子拉得老长,叶昭指尖划过堆叠的竹简,粮册上的朱砂批注突然刺得人眼疼。第三十七页的 “楚地粮仓” 条目下,本该入库的三百石糙米只记了 “二百一十石”,墨迹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 是南楚特有的 “腐墨”,遇私藏粮草的油脂会变色,这是母后教她的验粮法。

“姑娘,西厢房的旧部说,周仓昨夜运粮时,车辙比往常深三寸。” 裴九娘将盏苦茶推到案前,老鸨袖中露出半片粮票,边角的齿痕与粮册的编号对不上,“听风阁的人跟着车辙去了后山,在废弃窑洞里找到九袋糙米,麻袋缝着周字记号。”

叶昭的指节捏得发白,周仓是南楚旧部里的老人,当年父皇亲封的 “粮官”,如今却敢私藏复国粮草。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分粮时,周仓总说 “楚地流民太多,该优先供给旧部”,当时只当是老人护短,现在才明白他早有私心。

“把周仓请来。” 叶昭将粮册倒扣在案上,楚弦(琴弦)突然发出嗡鸣,弦身的朱砂痕缠上她的腕间,血脉印泛起刺痛 —— 这是南楚皇室 “辨奸” 的异象,意味着触及了复国的根基。

周仓进来时脚步发沉,粗布靴底沾着的谷糠还没清理干净。老人见到案上的粮册,喉结滚动了两下,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叶姑娘,老奴没私藏!那九袋米是留着给伤兵的,前几日巡逻队被太子卫率伤了十七人,总得有口饱饭养伤。”

“伤兵的粮草单独记在‘医帐’,” 叶昭翻开另册竹简,泛黄的纸页上用红笔标着 “伤兵月供三十石”,墨迹尚未干透,“周粮官倒是说说,这多出的九袋,是哪支伤兵的份例?”

洞外突然传来争执声,激进派的赵虎踹开竹门,手里举着个血布包:“姑娘别听他狡辩!这是从窑洞里搜出的账本,周仓把私藏的粮草卖给了山匪,换了二十副甲胄!” 血布散开,露出的账册上画着歪扭的刀币,与山匪流通的记号完全相同。

周仓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突然跪地叩首,额头撞在石阶上咚咚作响:“老奴知错!但那些甲胄是给兄弟们保命的啊!” 老人从怀中掏出块生锈的令牌,“当年跟着先帝打仗,多少兄弟因为没甲胄死在乱箭下,老奴只是不想……”

“不想让兄弟们送死,就该偷卖粮草?” 叶昭的声音冷得像冰,却在瞥见令牌上的 “楚” 字时软了半分 —— 那是父皇亲赐的 “忠勇牌”,周仓当年为护粮队断过左腿,是真刀真枪拼过的功臣。

楚弦(琴弦)的泛音突然低吟,粮册上的腐墨顺着纹路蔓延,在 “周仓” 二字周围形成黑圈。叶昭忽然想起母后说的 “粮者,国之脉,私藏如断脉”,当年南楚就是因为官员私藏粮草才闹了饥荒,间接给了大启可乘之机。

“裴九娘,” 叶昭抬眼时,目光扫过洞外屏息的旧部,“带周仓去刑房,按南楚军法,私藏粮草者杖四十,贬为伙夫,观后效。” 她顿了顿,补充道,“那二十副甲胄充公,记周仓‘献甲’之功,功过相抵,免其死罪。”

周仓猛地抬头,浑浊的眼里滚下泪来:“谢姑娘开恩!” 老人被拖走时,还在喊 “老奴愿为复国死,绝不再贪半粒米”,声音撞在洞壁上,震得火把噼啪作响。

赵虎却不依,按剑上前:“姑娘!军法岂能容情?私藏粮草形同通敌,若不严惩,日后人人效仿,复国大业何以为继?” 激进派的旧部纷纷附和,十几个汉子按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洞外的风卷着沙尘灌进来,气氛骤然紧绷。

叶昭忽然抓起案上的粮册,狠狠砸在地上:“你们只记得军法,忘了为何复国?” 她指着洞外排队领粥的楚地流民,孩子们捧着破碗的手冻得通红,“父皇当年说‘民为水,国为舟’,连百姓的口粮都要抢,这国复了又有何用?”

血脉印突然发烫,楚弦(琴弦)的朱砂痕飞射而出,在洞顶拼出南楚皇宫的剪影 —— 是母后在粮仓训诫百官的场景,“藏粮于官不如藏粮于民,民心失,则国本亡” 的声音仿佛穿透时空而来。

旧部们突然沉默,裴九娘趁机打圆场:“姑娘这是恩威并施,既保了军法威严,又留了周仓性命,毕竟是跟着先帝的老人,知错能改就好。” 老鸨给小石头使了个眼色,少年抱着袋炒豆子撒向洞外,流民的欢笑声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深夜的粮库突然传来异动,叶昭带着裴九娘潜过去时,正撞见两个黑影往麻袋里装小米。月光下的麻袋缝着 “楚” 字,是旧部的记号。叶昭吹了声口哨,藏在梁上的听风阁暗卫立刻落下,将两人按在地上 —— 竟是赵虎的心腹,白日里喊得最凶的两个激进派。

“说,谁让你们来的?” 裴九娘的银钗抵住其中一人咽喉,那人哆嗦着指向洞外:“是…… 是赵头领,他说姑娘心软,成不了大事,让我们…… 让我们把粮偷走,逼姑娘严惩周仓,好立威。”

叶昭的心沉了下去,原来白日的争执不是偶然,激进派早想借粮事动摇她的威信。她忽然想起周仓说的 “山匪”,会不会也是赵虎安排的?正思忖间,楚弦(琴弦)突然缠上麻袋,朱砂痕渗入小米,显露出 “山匪实为赵虎私兵” 的字样 —— 这是双脉共振后新增的异能,能辨粮草经手人的踪迹。

“把他们绑去周仓的营房,” 叶昭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让周仓看着处置,是杀是留,由他定。” 她转身时,瞥见洞外的槐树上蹲着个黑影,墨玉佩的红光一闪而逝 —— 是萧承煜的人,不知看了多久。

三日后的晨操,叶昭当着所有旧部的面,将赵虎私兵偷粮的证据摆在石台上。赵虎面如死灰,却仍梗着脖子:“我是为了复国!姑娘太妇人之仁,迟早被这些流民拖垮!” 激进派的旧部有半数站到他身后,形成对峙的架势。

叶昭突然拔出短刀,斩断粮库的锁链:“从今日起,楚地粮仓对百姓开放,旧部与流民同粮同饷。” 她将刀插在地上,刀柄的龙纹映着朝阳,“谁若不服,现在就走,南楚不养只知抢粮的蛀虫。”

血脉印与楚弦(琴弦)同时发出金光,粮册上的缺口自动补齐,新增的 “流民借粮” 条目下,叶昭亲手画了个小小的 “允” 字。周仓一瘸一拐地从人群里走出,捧着那九袋糙米跪在地上:“老奴愿把私藏的粮全部分给流民,求姑娘再信老奴一次!”

越来越多的旧部放下兵器,连赵虎身后的人也开始动摇。裴九娘趁机喊道:“姑娘连太子的围剿都不怕,还怕给百姓分点粮?跟着姑娘,既能复国安家,又能对得起良心,这才是南楚的规矩!”

赵虎望着空荡荡的身后,突然瘫坐在地上。叶昭走过去,将块粮饼递给他:“尝尝,是流民里的老婆婆做的,用的是我们分的糙米。” 粮饼的热气模糊了汉子的眼,他突然抓起地上的刀,往自己腿上划了一刀:“属下知错!愿受军法!”

叶昭按住他的手,将刀扔开:“知错就好,” 她指着洞外正在帮流民修屋的旧部,“与其罚你,不如多盖几间棚屋,让流民有个过冬的地方。” 血脉印的暖意漫过心口,她忽然明白,复国从来不是靠刀兵,而是靠民心,就像母后说的 “舟行水上,需顺民意,不可逆之”。

暮色中的寒鸦渡,炊烟袅袅升起。流民与旧部在同一个灶台做饭,南楚的腊肉与大启的糙米炖在一锅,香气飘出老远。叶昭望着粮册上补全的记录,楚弦(琴弦)的朱砂痕温柔地伏在竹简上,像条守护粮仓的赤龙。

裴九娘忽然凑过来,指着粮册最后一页的空白:“姑娘,这里该记点什么?” 老鸨的眼里闪着狡黠,“我看就记‘民心即粮心,粮心稳,则复国可期’,如何?”

叶昭提笔蘸墨时,远处传来马蹄声。萧承煜的墨玉佩红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与血脉印的金光交织。她忽然笑了,在空白处写下 “同舟” 二字 —— 南楚与大启的旧怨也好,旧部的内忧也罢,终究要像这锅杂烩粥,煮在一起,才能熬出太平的滋味。

暗处的赵虎望着那两个字,悄悄将藏在袖中的密信烧了 —— 是激进派联络其他旧部的谋反信,此刻在烟火中化为灰烬。他转身加入修棚屋的队伍,背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挺拔,像株终于找到方向的苍松。

粮库的门锁咔嗒合上,叶昭最后看了眼满仓的粮草,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地上拼出 “楚” 字。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旧部的内忧如同粮册上的裂痕,需要慢慢修补,但只要守住 “民心” 二字,再深的裂痕,终有愈合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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