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琉璃灯将甬道照得如同白昼,萧承煜踩着满地的梧桐叶缓步前行,青衫下摆扫过砖缝里的青苔,带起细碎的凉意。廊柱上的盘龙雕纹张牙舞爪,龙睛的鎏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 这是太子特意更换的纹饰,暗合 “擒龙” 之意,显然今晚的夜宴绝非寻常应酬。
“齐王殿下大驾光临,太子殿下已等候多时。” 内侍总管李德全的声音尖细如针,指尖的蔻丹红得刺眼,与佛堂爆炸现场找到的指甲残片颜色完全一致,“殿下特意备了南楚的‘醉流霞’,说是您母亲当年最爱的佳酿。”
萧承煜的墨玉佩在袖中微微发烫,玉面映出李德全袖口的暗纹 —— 那是太子卫率的 “鹰” 字标记,寻常内侍绝不会有。他故作闲散地摇着折扇,扇骨敲击掌心的节奏暗藏南楚 “警戒” 暗号,让暗处的赵虎加强戒备:“哦?本宫倒不知,太子竟对先母的喜好如此上心。”
宴会厅的紫檀木桌上,果然摆着坛 “醉流霞”,泥封上的 “楚” 字已褪成浅褐色,却仍能辨认出是南楚皇室的酒坊印记。酒盏旁的蜜饯用的是楚地青梅,去核的手法与叶昭在销金窟用的完全相同,显然太子已调查过叶昭的习惯,想用这些细节扰乱自己的心神。
太子陆昭明端坐在主位,玄色蟒袍上的金线绣着十二章纹,僭越了规制却无人敢言。他把玩着枚羊脂玉扳指,指腹摩挲的频率与《鹤唳谱》的 “徵音” 完全一致 —— 这是太子在炫耀他已破解部分乐理密信,也是在暗示他对南楚余孽的动向了如指掌。
“孤听闻,西郊佛堂昨夜走水了?” 太子的笑声里带着冰碴,亲自为萧承煜斟酒时,酒液在盏中晃出诡异的漩涡,“据说烧死了个齐王府的幕僚,叫容砚是吧?” 他的指甲在酒盏边缘留下淡淡的红痕,与佛堂现场的血渍成分相同,显然早就知晓容砚的身份。
萧承煜呷酒的动作顿了顿,酒液的酸涩味里混着极淡的杏仁香 —— 与容砚那碗参汤的香料同源,太子这是在暗示容砚的死与他有关,也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察觉了其中的关联。“不过是个办事不力的幕僚,死不足惜。” 他将空盏递回,折扇轻敲桌面,发出三短两长的声响 —— 这是让暗卫去查东宫的酒窖,“倒是太子殿下,何时对本王的下人如此关心了?”
屏风后的琵琶声突然转急,弹的是南楚的《离魂曲》,正是叶昭在雅集上弹过的曲子。弹琵琶的乐伎面罩轻纱,身形与叶昭极为相似,拨弦的指法却带着刻意模仿的僵硬 —— 太子显然是想用替身试探自己的反应,看是否对叶昭有特殊在意。
“听闻这曲子是南楚余孽最爱?” 太子的目光在乐伎与萧承煜之间流转,扳指在案上敲出《离魂曲》的节拍,“孤倒是觉得哀婉得很,像极了那些亡国之人的哀嚎。” 他忽然提高音量,“来人,给齐王殿下舞段《破阵乐》,冲冲这晦气!”
舞姬们的剑舞带着明显的杀意,剑锋好几次擦着萧承煜的衣襟而过,却都在最后一刻收势 —— 这是太子的示威,也是在试探他的武功深浅。萧承煜故作醉态,折扇看似随意地挥挡,实则每次都精准点在舞姬的腕脉,让她们的剑招慢半拍,既不暴露实力,又能震慑对方。
“齐王似乎对南楚余孽格外宽容?” 太子突然屏退左右,屏风后的烛火被风卷得剧烈摇晃,“容砚勾结南楚旧部的证据,孤这里可有不少,殿下要看看吗?” 他从袖中掏出卷帛书,上面的字迹与容砚给太子的密信完全相同,显然是故意留下的诱饵。
萧承煜的墨玉佩突然灼热,玉面映出帛书上的个 “楚” 字,笔法与安阳郡主手札里的完全一致 —— 这是太子在暗示容砚的背后有南楚皇室支持,也是在试探自己是否与南楚余孽有牵连。“太子说笑了,” 他夺过帛书扔进烛火,“些个跳梁小丑,何足挂齿。”
火苗舔舐帛书的瞬间,萧承煜瞥见背面用朱砂写的 “叶” 字 —— 太子果然已知晓叶昭的存在,并用这个字作为最后的试探。他故意打翻酒坛,“醉流霞” 的醇香混着酒液在地上蔓延,掩盖住他捏碎茶杯的脆响 —— 这是给暗卫的信号,让他们去查东宫与叶昭的联络渠道。
“殿下这是不胜酒力?” 太子的笑容里带着算计,突然拍了拍手,屏风后走出个戴着枷锁的老者,须发皆白却眼神锐利,“孤近日擒获个南楚旧臣,据说认识安阳郡主,殿下要不要认认?” 老者的囚服上沾着楚弦的朱砂痕,显然与叶昭的旧部有过接触。
萧承煜的指尖猛地攥紧折扇,扇骨嵌进掌心的痛感让他保持清醒。老者的左耳垂有颗痣,与容显的描述完全相同,显然是太子找来的替身,想用 “南楚旧臣” 的身份逼自己失态。“本王与南楚余孽素无瓜葛,” 他起身作揖,“时辰不早,先行告辞。”
走到廊下时,李德全突然追上来,塞给他个锦袋:“太子殿下说,这是佛堂现场找到的,或许对殿下有用。” 锦袋里装着半片楚弦,弦身的朱砂痕与叶昭那支产生共鸣,显然是太子故意留下的,想观察他的反应。
萧承煜将楚弦藏进袖中,墨玉佩与弦身相触的瞬间,突然映出叶昭在寒鸦渡弹《鹤唳引》的画面 —— 这是双脉共振的异象,说明叶昭此刻正处于危险之中。他快步走向宫门,折扇敲击掌心的节奏变成 “救援” 暗号,让赵虎立刻去寒鸦渡报信。
东宫的角楼上,太子望着萧承煜的背影冷笑,李德全递上密报:“殿下,齐王府的暗卫已去寒鸦渡,叶昭那边有动静了。” 密报上画着只展翅的寒鸦,喙尖正对着个 “楚” 字 —— 这是太子设下的连环计,用夜宴牵制萧承煜,同时派人围剿叶昭的据点。
萧承煜坐上马车时,袖中的楚弦突然发烫。他展开那半片弦身,朱砂痕自动拼凑出 “陷阱” 二字 —— 这是叶昭通过双脉共振传递的警告,说明她已识破太子的计谋。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里,他忽然笑了,太子以为自己是猎人,却不知真正的猎物,早已在这场夜宴的试探中,看清了他的底牌。
车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赵虎的身影在巷口一闪而过,比出 “安全” 的手势。萧承煜将楚弦与墨玉佩放在一起,两者共振的红光映出他眼底的锋芒 —— 太子的夜宴虽险,却也暴露了他对南楚旧案的了解程度,以及对叶昭的忌惮。这场权谋棋局,自己终于从被动防守,转为可以预判对方的下一步。
远处的寒鸦渡方向传来三声短哨,是叶昭的听风阁发出的 “安全” 信号。萧承煜知道,叶昭已成功转移,太子的围剿计划落空了。他轻叩车壁,马车转向与叶昭约定的密会地点,袖中的楚弦仍在发烫,像根连接着彼此的红线,在这布满杀机的夜色里,指引着共同的方向。
东宫的书房里,太子将萧承煜的反应记录在密档上,笔尖的墨在 “可疑” 二字上反复涂抹。窗外的寒鸦惊飞而起,翅膀的阴影在密档上投下诡异的形状,像个未完成的 “杀” 字 —— 这场夜宴的试探虽未得到确凿证据,却让太子更加确定,萧承煜与南楚余孽之间,必然藏着更深的秘密,而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