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晨雾还未散尽,太子陆昭明已站在东宫的观星台上,手里捏着枚青铜虎符,符身刻着的 “卫率营” 三字被指腹摩挲得发亮。台下的演武场上,三千卫率正操练着新阵法,枪尖的寒芒刺破薄雾,阵形变幻间竟摆出个 “囚” 字 —— 这是他特意命人编排的,意在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 “南楚余孽”。
“殿下,昨夜齐王府有异动。” 卫率统领赵峰躬身禀报,甲胄上还沾着露水,“周显之寅时才离开,两人密谈了近两个时辰,府内还传出银针破空之声。” 他递上块染血的布条,布料是齐王府特有的云锦,上面绣着半朵玉兰花,与萧承煜母妃玉佩上的纹样不差分毫。
陆昭明将布条凑到鼻尖轻嗅,闻到股淡淡的药味 —— 是南楚的 “醒神香”,萧承煜惯用这种香料提神。他忽然冷笑:“看来萧承煜是急了,竟拉上周显之这老狐狸。” 观星台的石桌上摆着幅密绘的齐王府地图,萧承煜的书房、密道、甚至连后院的梧桐林都做了标记,标注着 “听风阁暗线出没处”。
赵峰指着地图上的西市:“属下已按殿下吩咐,在齐王府周边布了三层眼线,药材铺、茶馆、甚至乞丐窝都安插了人。昨夜发现有听风阁的人进出御史台,周显之的管家今晨还去了趟楚地会馆。” 他压低声音,“要不要……” 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陆昭明摆手制止:“现在动他们,反倒落人口实。” 他从袖中掏出卷密信,是容砚从齐王府传回的,上面用朱笔写着 “萧承煜近日频繁查阅楚地户籍”。墨迹边缘有些晕染,显然是在匆忙中写就,信纸右下角还沾着点墨玉粉末 —— 这是萧承煜书房砚台的特有材质,证明容砚确实潜入过书房。
“传令下去,即日起卫率营增至双倍巡逻,凡出入楚地会馆者,不论官民都要查验腰牌。” 陆昭明指尖点在地图上的 “楚风学堂”,那里被红笔圈了个叉,“尤其要盯紧那个叶昭,她昨日又在流民里教唱什么《楚地谣》,简直是明目张胆地煽惑人心。”
赵峰面露难色:“可叶姑娘如今有陛下亲赐的‘安抚流民’令牌,硬查恐会……”
“令牌?” 陆昭明猛地将密信拍在桌上,信纸裂开道口子,“本太子查到,她上月借义诊之名,与楚地旧部在破庙里会面,那些所谓的‘药材’,实则是用来锻造兵器的铁料!” 他忽然凑近赵峰,声音冷得像冰,“你只需记住,只要抓住她通敌的实证,别说令牌,就是陛下亲临,也保不住她。”
观星台的铜钟忽然响了,七声短促的钟鸣 —— 这是东宫的紧急信号,意味着有重要密报。陆昭明快步下楼,见侍卫捧着个锦盒,盒上盖着听风阁的火漆印,却是被人强行撬开的。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张琴谱,正是《鹤唳谱》中 “寒鸦渡” 的残页,上面用楚弦血写着 “三更西市交货”。
“这是从个乞丐身上搜出来的。” 侍卫跪地回话,“那乞丐咬舌自尽了,死前只说了句‘叶姑娘的货’。”
陆昭明捏着琴谱的指尖泛白,血字的边缘泛着暗紫色 —— 这是用南楚特有的 “血桐汁” 写的,遇水会显形。他将残页浸入水中,果然浮现出几行小字:“旧部三千,今夜转移至城外破庙”。字迹与叶昭在雅集上题诗的笔迹如出一辙,只是笔锋更急,像是仓促间写就。
“好个声东击西。” 陆昭明忽然大笑,他认出这琴谱的纸质是齐王府特供的宣纸,显然是萧承煜故意让人放出来的假情报,“赵峰,你带五百卫率去西市,记住,只围不攻,等他们的人自投罗网。”
赵峰领命而去时,陆昭明又唤住他:“让弓箭手暗藏在茶楼二楼,瞄准那个穿青衫的 —— 萧承煜的幕僚卫凛,惯用这种装束接头。” 他从袖中掏出张画像,上面的人眉眼清俊,嘴角有颗痣,正是卫凛的模样,“记住,留活口。”
安排妥当后,陆昭明踱步到书房,墙上挂着幅《平定楚地图》,画师将南楚皇室的宫殿画成了废墟,旁边题着 “逆贼当诛” 四字。他取下画轴,后面露出道暗门,里面藏着个铁箱,箱内堆满了密信,最上面的封皮写着 “北疆蛮族可汗亲启”,墨迹尚未干透。
“萧承煜啊萧承煜,你以为联合几个老臣就能扳倒本太子?” 陆昭明抚摸着密信上的火漆,那是蛮族特有的狼纹印,“等本太子借蛮族之手除了你,再顺藤摸瓜拿下叶昭,这大启的江山……”
话未说完,窗外忽然掠过道黑影,陆昭明扬手甩出枚袖箭,黑影应声落地。侍卫拖来尸体时,他瞥见死者腰间的玉佩,刻着 “齐” 字 —— 竟是萧承煜的心腹侍卫。尸体手中还攥着半片梧桐叶,叶脉间的朱砂与昨夜周显之带来的账册笔迹完全一致。
“看来他们是急着要证据了。” 陆昭明将梧桐叶扔进火盆,叶片蜷曲时显露出几个字:“辰时御史台见”。他忽然想起周显之今日要在朝堂上弹劾卫率营私设刑堂,嘴角勾起抹冷笑,转身对侍立的太监道:“传旨,今日早朝暂停,召各部尚书至东宫议事。”
太监刚要应声,却被陆昭明喝止:“等等,让御膳房送些点心到周府,就说是本太子的一点心意。” 他特意叮嘱,“要楚地特产的桂花糕,用红漆盒装着 —— 周显之的小孙子最爱吃这个。”
布置完这一切,陆昭明再次登上观星台,此时晨雾已散,阳光洒在演武场上,卫率们的枪尖闪着寒光。他望着齐王府的方向,那里的炊烟刚升起,仿佛一切如常。可他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暗流涌动,而他布下的这张网,正等着猎物们一步步踏入。
“殿下,城西的流民突然开始往城南转移了。” 侍卫来报,递上张字条,是监视流民的探子传回的,“叶昭带着他们在楚风学堂外搭起了棚子,说是要开课讲学。”
陆昭明接过字条,上面画着个简单的地图,流民聚集的地方恰好避开了卫率的巡逻路线。他忽然想起昨夜的假情报,原来叶昭真正的目的是转移流民,让他们远离西市的包围圈。这个女人,竟能在短短几日里将流民拧成一股绳,难怪萧承煜会与她联手。
“加派人手盯着学堂。” 陆昭明的声音冷了几分,“告诉那些流民,若敢私藏南楚余孽,格杀勿论。” 他忽然觉得掌心的虎符有些发烫,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午时的钟声敲响时,西市果然传来骚动。赵峰派人传回消息,说抓到了十几个 “南楚旧部”,却都是些老弱妇孺,为首的竟是个瞎眼的老琴师,怀里还抱着张断弦的古琴。陆昭明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他知道自己又中了萧承煜的计 —— 那些人是故意暴露的,为的就是掩护真正的主力转移。
“传命下去,关闭所有城门,严查出入人员。” 陆昭明望着天边的乌云,一场暴雨即将来临,“告诉卫率们,今夜谁也不许合眼,本太子要让所有异动,都扼杀在摇篮里。”
观星台的铜钟再次响起,这次是九声长鸣 —— 东宫最高级别的警戒信号。陆昭明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剑鞘是南楚的鲨鱼皮,是当年灭楚时缴获的战利品。他知道,今夜注定无眠,而他布下的这张网,究竟能网住猎物,还是会被风暴撕碎,很快就会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