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雨数着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是从自己骨髓里榨出来的血。这是凌霜出门开会的第三小时十七分钟,窗外纽约的夜色渐深,路灯的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痕。
他轻轻挪开凌霜用来堵住窗户的雕花木柜,金属窗框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三个月来,他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空气——虽然夹杂着纽约特有的潮湿和汽车尾气的味道,但比房间里那股挥之不去的香水味要好一万倍。
衣柜里的衣服早已被凌霜换成清一色的高定西装,连皮带扣上都刻着"LY&QY"。沐雨胡乱套上一件宽松的卫衣,把凌霜给他戴的铂金戒指塞进牛仔裤口袋。临走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卧室墙上的镜子——那个眼神空洞的男孩曾经是他自己。
电梯下行的四十秒里,沐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死死盯着楼层数字的跳动,生怕下一秒就会看到凌霜提前回来的消息。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凌霜发来的邮件:"会议提前结束,预计20分钟后到家。爱你。"
冷汗顺着脊梁滑下来。沐雨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公寓大楼,夜晚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拦出租车时手还在发抖,司机问他去哪儿,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能去哪里。
"先...先随便开。"他最终说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出租车在曼哈顿的夜色中穿行,霓虹灯在车窗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沐雨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凌霜也是这样开车带他兜风,那时候他靠在凌霜肩头数路灯,觉得这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手机再次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新消息:"找到你了,老婆。"后面跟着一个定位——距离他现在位置不到两个街区。
沐雨的心脏几乎停跳。他慌乱地付了车钱,推开车门就往相反方向跑。后视镜里,出租车的尾灯越来越远,他大口喘着气,感觉肺部都要炸开。纽约的夜晚并不安全,但他宁愿被陌生人抢劫,也不想回到那个金丝笼里。
转过几个街角后,沐雨躲进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他缩在货架后面,听着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收银台后的店员看了他好几眼,大概是觉得这个穿着卫衣的男孩脸色太差。
"需要帮忙吗?"店员走过来问。
沐雨摇摇头,目光扫过货架上的电话卡。他摸出钱包,里面只有几张信用卡——全是以凌霜的名义办的副卡。最后他抓起一瓶矿泉水付了钱,逃也似的离开便利店。
雨开始下了,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沐雨却觉得很清醒。他在街角的公用电话亭投币,颤抖的手指拨出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孟祈年的电话。
响了三声后,电话接通了。
"沐哥?"孟祈年的声音带着惊讶,"你怎么..."
"救我。"沐雨打断他,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凌霜要来了,我不知道该去哪..."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翻找东西的声音:"我在东村的仓库有间备用房,地址我发你短信。"孟祈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别出声,我马上过来接你。"
挂断电话后,沐雨躲在电话亭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一点点接近。雨越下越大,他的卫衣已经湿透,冷得直打哆嗦。但更冷的,是心里那种被背叛的感觉——凌霜明明说过会永远爱他,为什么还要这样追捕他?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电话亭旁。车窗降下,孟祈年探出头:"快上车!"
沐雨钻进车里,车门刚关上,孟祈年就猛踩油门。后视镜里,一辆熟悉的黑色劳斯莱斯正从街角转出来,车灯在雨幕中划出两道刺眼的光。
"凌霜..."沐雨攥紧了安全带,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
孟祈年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放心,我认识几个道上的人,凌霜暂时找不到这里。"他递过一条毛巾,"擦擦吧,你都快冻僵了。"
沐雨接过毛巾,突然发现孟祈年的脖子上有一道新鲜的伤痕。他愣了一下:"这是..."
"凌霜的人干的。"孟祈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他们昨天找到我,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他咧嘴一笑,露出虎牙,"我跟他们说,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沐雨的眼眶突然发热。他想起了住院时孟祈年偷偷给他带草莓牛奶的样子,想起了那个总是躲在他身后的瘦弱男孩。原来这个看似轻浮的男孩,一直在用自己方式保护他。
"谢谢你。"他轻声说。
孟祈年挑眉:"谢什么,你以前又不是没救过我。"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沐哥,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凌霜他...他疯起来真的很可怕。"
沐雨望着窗外模糊的街景,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一道道泪痕。他想起了那些被凌霜锁住的日日夜夜,想起了项圈上的"FOREVER",想起了视频里凌霜绝望的眼神。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我知道,如果继续留在那里,我会死的。"
孟祈年点点头,没再说话。车子在雨夜里疾驰,朝着未知的方向驶去。沐雨靠在车窗上,感觉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这一刻,他既害怕又期待——害怕前方的路会更艰难,期待能找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
后视镜里,那辆黑色劳斯莱斯依然紧追不舍,车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像一只永不放弃的困兽。沐雨闭上眼睛,祈祷着这场追逐能有一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