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功之殇

晨雾笼罩着丹阳峰的药田，叶寒踩着露水来到山腰处的青石小院。这是他入宗三个月来第一次拜访李桐磊——那位在灵药园事件后，唯一公开为他辩护的内门弟子。

"叶师弟来得正好。"院门自动打开，传来清朗的男声，"新焙的云顶灵茶，再晚半刻火候就过了。"

石桌旁坐着个青衫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眉目疏朗如远山。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腕上缠绕的青色藤纹——丹阳峰嫡传的"青灵药印"，据说能辨百药毒性。

"李师兄。"叶寒郑重行礼，"灵药园之事，多谢仗义执言。"

李桐磊摆手斟茶："墨渊用噬灵蛊害人在先，我不过说了实话。"他忽然压低声音，"倒是你，最近少去主峰附近。萧宗主闭关这半月，何宇皓代掌执法堂，已经拿了七个'可疑弟子'。"

叶寒心头一紧。何宇皓是萧天远亲传弟子，宗门公认的少主，据说早在三年前就踏入了金丹期。

"尝尝这个。"李桐磊推过一碟碧绿糕点，"用你种的蓝心草做的青灵糕，能暂时压制体内异常灵力波动。"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叶寒袖口隐约露出的金纹。

茶过三巡，李桐磊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叶寒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得不正常，药印藤纹也黯淡了许多。

"无妨，前日炼丹时遭了反噬。"李桐磊抹去血迹，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七日后宗门历练，你被分到万毒沼泽组。这里面记载了几处安全路线..."

叶寒接过玉简时，两人手指短暂相触。混沌灵力自动感应到对方体内盘踞的阴寒气息——这哪是什么丹火反噬，分明是金丹高手刻意留下的暗伤！

腐臭的雾气中，叶寒踩着枯骨铺就的小道前行。万毒沼泽不愧是玄天宗最危险的历练地，短短半日已经吞噬了三个外门弟子。

"叶师弟，这边！"同组的赵大勇突然招手，"我发现个山洞！"

叶寒眯起眼睛。这个憨厚汉子袖口沾着可疑的紫色粉末，腰间玉佩也与昨日不同——是件能抵挡毒气的上品法器。他假装不知情地跟上，掌心金纹悄然流转。

山洞深处传来细微响动。就在赵大勇突然发难的瞬间，叶寒身形如鬼魅般横移三尺。淬毒短剑刺穿残影，扎进随后赶来的南宫羽肩膀。

"废物！"南宫羽一脚踹开赵大勇，捏碎手中玉符。洞顶顿时亮起血色阵法，无数毒针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叶寒运转混沌锻体术，皮肤表面浮现细密金纹。毒针接触金纹纷纷汽化，但阵法压制下，他的灵力也在急速消耗。

"看你撑到几时！"南宫羽狞笑着退到洞口，"何师兄说了，提着你的人头回去，赏筑基丹三颗！"

洞外突然传来清越剑鸣。一道青光破开毒雾，将血色阵法斩出裂缝。李桐磊踏剑而来，衣袂翻飞间甩出十二根金针，精准钉在阵法节点上。

"走！"他拽起叶寒冲出山洞，嘴角却溢出新血。叶寒这才发现他后背插着三根透骨钉——为了赶来救援，李桐磊硬闯了何宇皓设在外围的封锁线。

二人逃到沼泽边缘时，追兵已被甩开。李桐磊却突然踉跄跪地，药印藤纹寸寸断裂。

"何宇皓的...蚀灵钉..."他艰难地取出块玉牌塞给叶寒，"拿着我的...通行令...直接回..."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刺耳破空声。何宇皓脚踏赤红飞剑凌空而立，阴鸷的目光如毒蛇般锁定二人。

执法堂地牢的血腥气熏得人作呕。叶寒被禁灵锁链吊在刑架上，透过栅栏能看到隔壁牢房的李桐磊——那位曾经风度翩翩的丹阳峰大师兄，此刻像破布娃娃般瘫在墙角，药印藤纹已完全消失。

"真感人啊。"何宇皓把玩着从叶寒身上搜出的玉佩，"为了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连药印根基都不要了。"他突然捏碎玉佩，"说！这玉佩哪来的？"

碎片割破叶寒脸颊，他却笑了："何师兄这么紧张，莫非认得这玉佩旧主？"

何宇皓眼中杀机暴涨，抬手就是三道蚀灵钉打入叶寒丹田。剧痛中叶寒反而看清了对方灵力特质——与萧天远同源却更阴毒，像是掺入了某种邪物。

"你以为有莫离那个贱人护着就能平安无事？"何宇皓凑到叶寒耳边低语，"她不过是我师尊养的..."

"何宇皓！"暴喝声打断了他的话。墨渊带着数位峰主闯入地牢，为首的紫袍老者胸前绣着九鼎丹炉——正是丹阳峰主药尘子。

药尘子看到爱徒惨状，白须剧烈颤抖："孽障！桐磊乃掌门亲封真传弟子，你安敢动用私刑！"

何宇皓不慌不忙亮出金色令牌："奉代宗主令，缉拿勾结魔修的叛宗弟子。"他指向叶寒，"此子身怀混沌邪术，李桐磊知情不报，按律当废去修为！"

叶寒剧烈挣扎，禁灵锁链哗啦作响。他看得分明，那令牌上本该是"玄天"二字的地方，赫然刻着"九幽"！

"药峰主明鉴！"叶寒大喊，"何宇皓才是..."

"啪！"何宇皓隔空一掌打得叶寒口鼻溢血。就在他第二掌要落下时，奄奄一息的李桐磊突然暴起，用身体挡在叶寒身前！

"师尊...弟子...认罪..."李桐磊艰难地挤出笑容，"只求...由丹阳峰...执行..."

药尘子老泪纵横，在墨渊等人虎视眈眈下，颤抖着举起手掌。磅礴灵力笼罩李桐磊全身，他体内传出琉璃破碎般的脆响——金丹碎裂，经脉尽断。

"不！！！"叶寒的嘶吼震落牢顶灰尘。混沌灵力在极度悲愤下暴走，金纹如活物般爬满全身。禁灵锁链寸寸断裂，离得最近的何宇皓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喷出大口黑血。

墨渊的独眼亮起骇人绿光："果然是混沌余孽！结九幽锁魂阵！"

叶寒抱着李桐磊残破的身躯在密道中狂奔。身后追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怀中人的呼吸却越来越弱。

"放我...下来..."李桐磊气若游丝，"听我说...何宇皓练了...九幽噬心诀...证据在...我书房...第三块砖..."

一口鲜血喷在叶寒胸前。李桐磊的瞳孔开始扩散，却仍死死攥着叶寒衣袖："去找...莫离...她其实..."

话音戛然而止。叶寒感到怀中身躯突然变得沉重——那种生命消逝后特有的沉重。他咬着牙将李桐磊轻轻放在岔道口，扯下自己一缕头发塞进对方掌心。

"师兄先行一步，仇人我随后送来。"

转身时，叶寒脸上的泪痕已被金纹覆盖。体内《九霄玄功》自行运转到极致，每一寸血肉都燃烧着混沌灵力。密道石壁在身后不断坍塌，而前方隐约传来水声——是通往山外的暗河！

就在叶寒即将冲入暗河的刹那，一道素白身影拦在洞口。莫离手持短剑，眼中金链纹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让开。"叶寒声音冷得吓人。金纹已经蔓延到脖颈，再往前一步就会彻底魔化。

莫离的剑尖微微颤抖，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左肩！鲜血涌出的瞬间，她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叶...师弟...快走...他们要用你...开启..."

"莫离！"何宇皓的怒吼从后方传来。莫离浑身剧震，金链纹路再度发亮，短剑毫不犹豫地刺向叶寒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暗河中窜出条青铜锁链缠住叶寒腰部。一股巨力将他拽入湍急水流，最后看到的，是莫离剑锋上挑着的半片染血衣角。

冰冷河水中，叶寒意识逐渐模糊。恍惚间，似乎有双柔软的手将他拉上岸，淡淡的药香萦绕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