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的行道树挂满了彩灯,情侣们牵着手走过橱窗。
程椰小口小口地喝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胃里渐渐泛起寒意。杯壁的水珠滚下来,在她手背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她想起去年平安夜,杨博文把这杯饮料举到她面前,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花:
杨博文“尝尝看,说不定会喜欢?”
她当时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立刻皱着脸吐舌头:
程椰“不好喝!”
此刻她独自坐在喧闹的奶茶店里,慢慢喝完了大半杯。甜腻感越来越重,胃开始隐隐作痛。原来他每次都承受着这样的甜腻,却从来不说。
最后几口几乎是在勉强自己。当吸管发出空响时,她看着杯底残留的薄荷碎屑,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或许从来都不是真爱这个味道,只是贪恋那一点薄荷的清凉,像他这个人一样,表面清冷,内里却藏着不肯示人的甜。
滚动的杯子里剩下一汪浅绿色的糖浆,像谁没能流尽的眼泪。
她最终没有喝完。
推开店门时风铃又响起来,寒风立刻灌进衣领。走出去很远后她才想起,这是第一次,她和杨博文点了同样的饮料,却都没能喝完。
路边的流浪猫蹭过她的脚踝。程椰蹲下身,看着猫咪碧绿的眼睛,突然哽着嗓子说:
程椰“其实一点都不好喝,对吧?”
猫咪喵了一声,转身跑进夜色里。
她慢慢走回家,薄荷的凉意还缠在舌尖。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程椰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枚冰冷的硬币。那是刚才买奶茶找零时收到的,现在正安静地躺在掌心,像某个未完成的约定。
-
凌晨两点十七分。新年的时候生意总会好很多,爸妈还在楼下忙碌收拾东西,整个世界仿佛都沉入了无边的海底,只剩下暖气管道里偶尔传来的潺潺水声,像是某种来自远方的叹息。
程椰第无数次点亮手机屏幕,冷白的光刺得她眼睛发酸。通讯录里那个名字静静躺着,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棉花糖在她枕边蜷成一团毛球,温暖的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偶尔在梦中抖一下耳朵,仿佛在追逐什么看不见的蝴蝶。
程椰伸出手,指尖陷入它柔软蓬松的毛发,又很快收回——她怕惊醒这份难得的安宁。
鬼使神差地,她又点开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往常都是直接跳转到忙音。但这次听筒里居然传来了漫长的等待音。
嘟…嘟…每一声都像敲在心跳的间隙,震得她耳膜发麻。
会接吗。
就在她准备挂断的瞬间,通话突然被接起了。
电流杂音里,先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吸,像是有人从很远的地方拾起了听筒。
程椰猛地捂住嘴,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光。
程椰“杨博文?”
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裹着玻璃碴,
程椰“是你吗?你终于…”
那边沉默着,只有细微的电流声滋滋作响,像雪落在地上的声音。但她能听见——听见他压抑的呼吸声,听见听筒摩擦的细微响动,听见某种遥远的、像是风吹过窗户的呜咽。
程椰“我…”
她语无伦次地蜷缩起来,手指紧紧揪住睡衣领口,仿佛这样才能抓住一点实感,
程椰“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程椰“棉花糖又胖了,上次它把你送的毛线团抓散了,我追着它跑了整整三个房间…”
程椰“还有薄荷奶绿,我今天去喝了,真的好甜,甜得发腻,你怎么会喜欢…”
她哽咽着,像要把这几个月所有没说完的话都倒出来:
程椰“数学竞赛我进了省队,老师说我很有希望…”
程椰“可是最后一道题和你当年解过的那道好像,我盯着看了好久…还有…还有…”
杨博文“程椰。”
那个声音响起的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比记忆里低沉了些,带着陌生的沙哑,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磨过,却的的确确是杨博文。
杨博文“以后别再打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