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考结束后的夏天,是被阳光浸泡得松软而漫长的蜜糖。
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像是要把整个青春的故事都唱尽。程椰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亮着幽蓝的光,志愿填报系统的页面已经反复打开了又关闭。
鼠标光标闪了又闪。
她无意识地转动着中指上一枚细细的银色戒指——那是杨博文用第一个竞赛奖金买的,内圈刻着一个小小的“C”,说是For Coconut。
棉花糖趴在她脚边,毛茸茸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她的脚踝。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时光的碎屑般缓缓飞舞。
已经是志愿填报的最后一天。截止时间是下午五点。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空悬了许久,最终还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敲下了C大的代码。
确认提交的那一刻,屏幕弹出绿色的提示框,像一场无声的落幕仪式。
妈妈轻轻推门进来,放下一盘切好的冰镇西瓜,红色的果肉上插着小小的牙签。
“填好了?”
妈妈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程椰“嗯。”
程椰把电脑转过去,
程椰“C大,新闻系。”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围裙上无意识地擦了擦:
“其实A市的那所……”
程椰“C大挺好的。”
程椰打断她,叉起一块西瓜。甜凉的汁水在口腔里漫开,她却尝不出什么滋味,
程椰“南方暖和,我怕冷。”
这是假话。她明明最爱A市的雪,爱那种凛冽干净的气息,爱雪花落在睫毛上的触感。
窗外的蝉鸣突然安静了一瞬。棉花糖忽然竖起耳朵,蹿到窗台上对着楼下喵喵叫。
程椰下意识望下去——只有空荡荡的巷子,风吹过香樟树的枝叶,摇碎一地的光斑。
她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那通戛然而止的电话。之后她真的没有再打过去,像他要求的那样。
有时半夜从习题堆里惊醒,手指会无意识地悬在拨号键上,最终只是轻轻擦过屏幕,像擦掉一层不存在的灰。
杨博文就这样彻底消失了,像水滴蒸发在海里。
连年级光荣榜上他的照片都被撤下,换上了新的第一名。
只有程椰知道,数学卷最后一道大题的解法,依然带着他教的影子。物理最后一道选择题,她选了他曾经说过一定会考的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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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录取通知书到了。红色的信封躺在信箱里,像一颗沉默的心。程椰拆开时很平静,倒是左奇函他们在群里炸开了锅。
左奇函【???C大?说好一起来A市呢?】
张桂源【程椰你叛变!】
程椰看着刷屏的消息,慢慢打字回复:
程椰【南方食堂好吃。】
发送成功的瞬间,手机突然进了一个陌生来电。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接通时手指都在抖。但那边只是快递员,说是有份文件需要签收。
是杨博文寄来的。
拆开厚厚的信封,里面是一年前她落在他那里的一本名著,扉页上多了一行新字:
“前程似锦”。
墨迹很重,几乎要划破纸背,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书页里夹着一枚银杏书签,已经干枯发脆。
她想起高二秋天,他们一起在图书馆整理笔记,窗外银杏叶落如雨。
他当时捡起一片完整的叶子夹进书里,说:
杨博文“银杏能活一千年。”
现在书签还在,说这句话的人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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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最后一个清晨,程椰在地铁站告别父母,前往C市的中心。
窗外开始下雨,水痕一道道划过玻璃。程椰想起填报志愿那天,她也这样看着雨滴从窗玻璃上滑落,一道又一道,像永远流不尽的眼泪。
爸爸妈妈又要出去旅游,棉花糖被寄养在舅妈家。
妈妈昨天发来视频,它正抱着杨博文送的毛线团睡觉。毛线还是蓝色的,和他校服的颜色一样。
地铁向南飞驰,穿过隧道时玻璃映出她的脸。程椰轻轻碰了碰镜像中自己的眼角,那里是干的。
她终于要去没有他的未来了。

高中时代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