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末的风卷着黄土官道上的干燥气息,扑打在脸上,带着一股熟悉的属于北方的粗粝感。
杨博文勒紧缰绳,身下的战马喷着响鼻,放缓了脚步。
远远的,京城那高大巍峨的灰色城墙终于在视野尽头浮现,在落日余晖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他回来了。
历时半载,边境的战事终于暂告段落。
鞑靼部族被击退三百里,短时间内不敢再犯。胜利的喜悦早在漫长的归途中被风沙磨平,此刻充盈在他心间的,更多是疲惫,以及一种对烟火人间的向往。
军队在城外十里处扎营休整,等候明日皇帝的召见和正式的凯旋仪式。
杨博文将一应杂事丢给副将,自己只带了两个贴身亲随,换了身寻常的靛蓝色棉布直裰,牵了匹不起眼的黑马,悄无声息地绕道从侧门进了城。
他没有回那座象征着无上荣光与责任的镇北侯府。
此刻,他不想面对父亲审视的目光,母亲关切却难掩贵妇矜持的问候,以及那即将到来的冗长繁琐的宫廷宴饮和各方势力的试探结交。
今日是七夕。
一踏入京城的主街,喧嚣声浪便扑面而来,与边关死寂的夜、只有刁斗和风呜咽的营帐,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卖各色玩意儿的摊子挤得满满当当,泥人、风车、花花绿绿的丝线,还有空气中飘散着的甜腻香气,是糖人、糕饼和瓜果混合的味道。
姑娘们穿着夏日轻薄的衫裙,发间簪着新买的珠花,三五成群,笑语盈盈。
小孩子们提着莲花灯,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惹来大人几声嗔怪的叫骂。
到处悬挂着彩绸和各色花灯,虽未到夜间,已显露出节日的热闹轮廓。
杨博文牵着马,默默走在熙攘的人群边缘。他高大的身形和纵然刻意收敛却依旧不同于寻常百姓的气质,偶尔还是会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但很快便被更吸引人的街景拉了开去。
他低着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
他风尘仆仆。
指甲缝里还嵌着难以彻底洗净的、来自边境土地的微黑。手背上有一道不久前愈合、仍泛着浅粉色的疤痕。
半年的军旅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不仅仅是这些看得见的,更是精神的磨砺。京城的软风拂过面颊,竟让他觉得有些过于温柔,甚至不真实。
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
穿过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拐进一条稍窄些、却同样热闹的巷子。
这里更多是摆卖小食和民间手工艺的摊贩,人群也更加密集。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蒸饼的香气,夹杂着鼎沸的人声。
然后,他看到了她。
就在巷子中段,一个演着皮影戏的摊子前。
人群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叫好声、议论声不绝于耳。
白色的幕布被身后的灯光映得透亮,上面几个彩色的皮影小人儿正打得热闹,锣鼓铙钹敲得震天响。
而她就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
穿着一件藕荷色的夏衫,下面是条月白色的百迭裙,料子看起来清爽舒适,却并非多么名贵的绫罗绸缎。
乌黑的头发简单地梳了个双鬟髻,只用两根素银簪子固定,鬓边垂下一缕碎发,随着她微微偏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看得极为专注,微微仰着头,侧脸的线条在周围灯笼和幕布反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嘴角自然地抿着,带着一点浅浅的、不自知的弧度。
一只手轻轻提着裙摆,另一只手似乎下意识地捏着腰间系着的一枚小小的玉佩,杨博文记得,这是他送的。

标题上有.的是已改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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