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奔赴云州

初夏的微风还带着几分慵懒，拂过程家小院里的药圃，吹得几株薄荷叶子轻轻摇曳，散发出清凉的提神香气。

距离那场马球会才过去不到半月，程椰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医典，手边还放着一小包她正在分拣的干菊花。

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她海棠红色的裙摆上跳跃，一切显得宁静而惬意。

她偶尔会走神，嘴角便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甜笑。那盒醉海棠色的胭脂，前几日他已差人送来，颜色果然极衬她，她只试了一次，便小心收了起来，像珍藏一个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程椰尚在梳洗，便隐约听到前院传来不同寻常的动静，似乎有官靴急促踏过青石板路的声音，还有父亲程院使压低嗓音与来人的交谈。

空气中莫名弥漫开一种紧绷的气息，连枝头的鸟儿都噤了声。

与此同时，威严的皇城之内，金銮殿上。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身着各色品级官服，庄严肃穆。年轻的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旒珠微晃，面容隐在光影之后，看不出太多情绪。

镇北侯世子杨博文身着四品武官朝服，站在武将队列靠前的位置，身姿挺拔如松，眉宇间是少年人难得的沉静。

早朝如常进行，各部官员依次出列奏报事宜。就在朝会将近尾声，司礼监太监尖细的嗓音即将响起“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之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摩擦的铿锵之声，打破了殿内的平静。

一名身披风尘、甲胄上甚至还带着露水与尘土痕迹的传令兵，在侍卫的引领下，疾步踏入大殿，“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一封插着三根红色翎毛的紧急军报，声音因急促而沙哑：

“报——！八百里加急军情！北境狼烟再起，鞑靼部族集结骑兵五千，绕过边防哨所，突袭我云州外围村镇，烧杀抢掠，百姓死伤惨重，云州守将请求朝廷速发援兵！”

“什么？！”

“鞑靼又来了？”

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冷水，原本肃静的大殿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议论声。

皇帝的身体微微前倾，接过内侍快速传递上来的军报，展开细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眉宇间凝聚起一片凝重的阴云。

军报上那染血的印记和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皇帝缓缓抬起头，目光如炬，扫过殿下的文武百官，最终，那锐利而沉重的目光，定格在了武将队列中那个年轻却已有赫赫战功在身的的身影上——杨博文。

“杨爱卿。”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军情紧急，刻不容缓。朕命你为骁骑尉，即刻点齐五千精兵，携粮草辎重，明日出发，火速驰援云州！务必击退来犯之敌，扬我国威，护我百姓！”

杨博文“臣——”

杨博文猛地一步踏出队列，撩起官袍下摆，单膝跪地，头颅微垂，声音清朗而坚定，没有一丝犹豫，

杨博文“领旨！定不负陛下重托，不负百姓所望！”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会因为程椰娇嗔而软语安慰的少年郎，他是大周的将领，是即将奔赴沙场的军人。

那朝服之下，仿佛能听到热血奔流的声音，以及重任在肩的沉重。

退朝的钟声敲响，百官依次退出大殿，气氛依旧凝重。

杨博文随着人流走出宫门，初夏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却驱不散眉间那抹骤然凝聚的肃杀之气。

他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边关的风沙与血腥味，似乎已经隔着千山万水，隐隐传来。

他没有回侯府，而是径直调转方向，朝着程府所在的街巷快步走去。步伐比平日多了几分急促。

某个还在药香萦绕的小院里等待的小姑娘，即将听到一个她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想到她可能出现的惊愕、失落，甚至强忍泪水的模样，杨博文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闷地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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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程家小院的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院角一隅，几株薄荷与紫苏长得正好，晨露未晞，空气里弥漫着清苦又提神的草药香气。

程椰正蹲在药圃边，小心地给一株新移栽的何首乌浇水，嘴里还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显然心情极好。

前日里，父亲程院使因连日忙碌，不慎染了些风寒，虽不严重，却也咳嗽不止。

程椰心疼父亲，便自告奋勇，拍着胸脯保证：

程椰“爹爹放心，女儿明日就去西山，”

程椰“将那清肺止咳的枇杷叶和鱼腥草多采些回来，”

程椰“保管您喝上两剂就好。”

她翻遍了医书，确定了要采的几味药材，连盛药的竹篓和小药锄都准备妥当了。

然而，计划这趟采药之行时，她心里还存了点儿别的、甜丝丝的念想。

她想起杨博文，也想起他暮色中软语哄她的模样。

于是，昨日傍晚，当杨博文像往常一样来府中寻程院使谈论边关风物时，程椰便瞅准机会，在父亲去书房的间隙，在回廊下拉住了他的袖子。

程椰“杨博文，”

她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

程椰“我明日要去西山为爹爹采药，”

程椰“那山路我一人去总归有些……有些无趣。”

程椰“你明日，可有空闲？陪我去一趟可好？”

她顿了顿，又赶紧补充，像是为自己这小小的要求找足理由，

程椰“西山景致好，”

程椰“听说这个时节还有野山莓呢！”

杨博文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星光，那满是依赖和期待的眼神，像温泉水般将他包裹。他几乎没有思考，唇角微扬，便应了下来：

杨博文“好。”

杨博文“明日我陪你去。”

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要带上弓箭，若运气好，或许还能猎只野兔给她添个趣。

得了他的应允，程椰欢喜得差点跳起来，只觉得明日的采药之行，已然成了她心中顶顶重要、顶顶值得期待的一件事。

此刻，想着明日就能与他一同出游，程椰浇水的动作都透着一股轻快。

她甚至已经开始想象，两人并肩走在山间小路上，她指着各种草药给他讲解，他或许会像小时候一样，耐心听着，偶尔问她几句……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心里也像是被蜜糖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