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气中弥漫着酒肉的香气、瓜果的清甜,还有那鼎盛燃烧的檀香,交织成一派富贵雍容的盛世气象。
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舞姬们水袖翩跹,身姿曼妙,在铺着猩红地毯的中央旋转起舞,引得席间众臣不时抚掌称赞。
程椰坐在靠近殿门附近,相对不起眼的位置。
这是太医署官员及其亲眷的席位。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比起周围珠光宝气的贵女们,显得素净了许多,只在发间簪了一支简单的珍珠发钗。
可即便如此,她清丽的眉眼和那股子沉静的气质,依旧让偶尔瞥向这边的人眼前一亮。
她的目光,却越过了喧闹的舞池,越过了众多或欣赏或谄媚的面孔,直直地落在了主位之下,最靠近陛下的那一席。
那里,坐着今晚的主角——杨博文。
他脱去了冰冷的甲胄,换上了一袭墨色暗纹锦袍,玉带束腰,更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姿挺拔。
数月边关的风沙与征战,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疲惫的痕迹,反而将那份属于世家子弟的俊朗,淬炼得更加深邃坚毅,眉宇间多了几分挥之不去的肃杀之气。
他端坐着,姿态看似放松,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如同山崖上的青松。
面对各方来的敬酒,他举杯示意,应对得体,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深邃难辨,让人看不透他真实的情绪。
宴至酣处,气氛愈加热烈。陛下显然心情极佳,对杨博文又一番勉励赏赐后,便与身旁的贵妃低声笑语起来。
席间众人也更加放松,相互敬酒寒暄,场面活络。
程椰深吸一口气,趁着无人注意她这边角落,端起自己面前那盏几乎未动的甜羹,另一只手在袖中紧紧攥住一个小小的瓷瓶,起身,低着头,沿着殿侧的阴影,缓缓向前走去。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像揣了只小兔子。她知道此举有些冒险,但她想要把药给他。
她假装是要去添些羹汤,路线却恰好经过杨博文的席位。他似乎正侧耳听着身旁一位武将说着什么,目光并未看她。
就在她裙摆拂过他案几边缘的刹那,程椰脚步微顿,袖口一拂,那个白瓷瓶便无声无息地从她袖中滑出,精准地、轻轻地滚落到了杨博文面前的案几下,恰好停在他手边不远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她脚步未停,仿佛真的只是路过。
然而,一个极低极低,却清晰得如同耳语的声音,混在殿内的嘈杂中,传入了杨博文的耳中:
程椰“世子凯旋,万民之幸。”
程椰“这药化瘀活血,效果尚可。”
是程椰的声音。
一如既往的清亮,此刻却刻意压低了。少女的样子有些不自在与慌乱,下意识给完药就要走。
就在程椰以为他已经收到,准备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时,突然,案几下一只温热的手,迅速地攥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腕。
程椰 “!”
程椰浑身一僵,脚步彻底顿住。一股强大的、属于他的气息透过手腕的皮肤传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她能感觉到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习武握剑留下的痕迹,此刻正紧紧贴着她细腻的腕间肌肤。
这接触短暂得几乎像是错觉,不过一息之间,他便松开了手。
程椰的心脏却在那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脸颊不受控制地飞起两抹红云,幸好她低着头,又有阴影遮掩。
她听到他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却像带着钩子,直往她心里钻:
杨博文“只有药?”
杨博文“没有别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