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些年,他辗转各地,甚至远赴北境,这支不算精美的木簪却一直带在身边。
指尖感受着木簪上早已被岁月和他摩挲得光滑无比的纹路,那双在人前冷峻如寒冰的眸子,此刻却浸润着烛火般温润的光泽,流露出罕见的、近乎温柔的恍惚。
仿佛透过这支小小的木簪,能看到那个在太医署药香里蹙眉辨识药材的少女。
陈浚铭“将军……”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在帐外响起,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
杨博文几乎是瞬间回神,眼中的柔和顷刻敛去,恢复了平日的深邃与冷然。他下意识地想将木簪收回袖中,但动作还是慢了一瞬。
陈浚铭已经掀帘走了进来。他今年不过十五六岁,是杨博文麾下最年轻的副将,面容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身姿却已如青竹般挺拔。
他性格不如其他老将那般豪放粗犷,反而多了几分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和内敛。
他本是来禀报明日操练事宜,目光却不经意地捕捉到了主帅那未来得及完全藏起的动作,以及他指间那抹熟悉的木质色泽。
陈浚铭的话语顿住了。
他认得那支簪子,有次将军重伤高烧迷糊时,曾紧紧攥着它。他知道,那是程家小姐的物件。
帐内安静了一瞬,只有烛火噼啪的轻响。
杨博文神色不变,将木簪坦然握在掌心,并未刻意遮掩,只抬眼看向陈浚铭,语气平淡:
杨博文“何事?”
陈浚铭收敛心神,恭敬地抱拳禀报完军务。
待正事说完,他却没有立刻退下,目光再次轻轻掠过杨博文握着木簪的手,少年清俊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声音放低了些:
陈浚铭“将军既如此……惦念,”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
陈浚铭 “何不直接向程大人表明心意,求得陛下赐婚?”
陈浚铭“末将虽年少位卑,但也愿为将军,略尽绵薄之力。”
他说得含蓄,没有戏谑,只有真诚的建议和愿意分担的决心。
他知道将军与程小姐青梅竹马,情谊深重,也隐约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无形的阻碍。
他视杨博文亦兄亦师,真心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杨博文闻言,眸光微动,视线重新落回手中的木簪上,指尖无意识地在那朵椰子花上轻轻刮蹭了一下。
直接求娶?他何尝不想。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朝堂局势波谲云诡,侯府看似显赫实则步步需谨慎,程家清流门户最好别牵扯进来。
更重要的是,那个看似乖巧,实则骨子里藏着自己主意的小姑娘,她真的准备好了吗。她可愿意这么早便被束缚在侯府深院之中。
种种思虑,如蛛网般缠绕在心头。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淡淡道:
杨博文 “还不是时候。”
他将木簪小心地收入怀中,贴近心口的位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木质的微温。
他站起身,走到帐门前,望着外面逐渐沉下的夜幕和点点营火,侧脸在光影中显得冷硬而坚定。
杨博文“有些事,需水到渠成。有些路,”
他声音低沉,像是说给陈浚铭听,又像是告诉自己,
杨博文“需得扫清障碍,才能让她走得安稳。”
陈浚铭看着将军挺拔却莫名显得有几分孤寂的背影,似乎更加困惑。他不再多言,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陈浚铭“末将明白了。”
陈浚铭 “将军若有任何吩咐,陈浚铭万死不辞。”
杨博文没有回头,只摆了摆手。
陈浚铭悄然退出了营帐,留下杨博文一人,独立于暮色与烛火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