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椰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家小院的。夕阳的余晖将院墙染成暖橙色,却丝毫驱不散她心头的委屈和闷气。
她砰地一声推开自己闺房的门,又反手关上,背靠着门板,微微喘息着,眼眶还残留着未干的湿意。
想到方才杨博文那副理所当然、毫无悔意的样子,她就觉得心口堵得慌。他总是这样!
固执、专横,从来不考虑她的处境和感受!
张桂源“小姐,您回来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询问。
程椰吸了吸鼻子,勉强平复了一下呼吸,才低声道:
程椰“进来吧。”
张桂源端着一盆兑好的温水,轻轻推门而入。他穿着一身干净的青布短褂,身形清瘦,面容清秀,眉眼间总是带着一股子安静的顺从。
他抬眼瞥了程椰一眼,见她眼圈微红,鬓发也有些微乱,显然是哭过或者与人争执过的模样,心下便是一紧。
他将铜盆放在房中的架子上,浸湿了干净的布巾,拧得半干,双手递到程椰面前,声音放得更柔了些:
张桂源 “小姐,先擦把脸,净净手吧。”
张桂源 “水温刚好。”
他的体贴让程椰心头微微一暖,顺从地接过温热的布巾。那恰到好处的温度敷在脸上,似乎也熨帖了些许她心中的烦躁。
她一边慢吞吞地擦着手,一边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宇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愁绪。
张桂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催促,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直到程椰将布巾放回盆中,他才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关切:
张桂源“小姐,可是在外头,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张桂源“还是……又有人招惹您了?”
他问得含蓄,但程椰此刻正满腹心事,急需一个倾诉的出口。她走到窗边的绣墩上坐下,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懊恼和无奈:
程椰“也算不上招惹……”
程椰“就是杨博文他简直太过分了!”
她到底还顾及着女儿家的矜持和分寸,没有将宫宴上具体的细节和盘托出,只是含糊地、带着情绪地说道:
程椰“他总是那样不顾场合,做些让人难堪的事情。”
程椰“根本不管别人会怎么想,会不会被说闲话……”
程椰“我同他讲道理,他反倒比我还凶!好像错的都是我一样!”
她说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张桂源却从她激动的语气和泛红的眼眶里,大致猜到了几分。
定是那位杨小侯爷又做了什么偏执强势、让小姐下不来台的事情了。
看,那样高高在上、强势的人,终究是不懂小姐心的。
他垂下眼睑,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再抬眼时,脸上是全然的理解和附和。他走到程椰身边,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张桂源“小姐您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张桂源“杨小侯爷他身份尊贵,或许行事是直接了些,不太顾及旁人的感受。”
张桂源“小姐您性子好,不愿与人争执,受些委屈也是难免的。”
他这话说得巧妙,没有直接指责杨博文,却句句都站在了程椰的立场上,暗示是杨博文仗着身份强势,而程椰是受了委屈的那一方。
果然,程椰听他这么说,立刻像是找到了知音,用力地点了点头,带着委屈的鼻音:
程椰“就是啊!”
程椰 “明明是他做得过分,还不许人说,”
程椰“好像我多不识好歹一样……”
见她认同自己的话,张桂源心中那份隐秘的窃喜又多了几分。
他忍不住又往前踏了半步,距离更近了些,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茉莉花香。
他放轻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温柔:
张桂源“小姐您怎么会不识好歹呢?您是最明事理、最体贴不过的人了。”
张桂源 “定是杨小侯爷他未能体察您的心意。”
张桂源“这京城里,谁不知道小姐您是很守礼的闺秀?”
张桂源“他那样做,确实欠考虑了。”
他这番毫不迟疑的附和与认可,像是一股暖流,缓缓流入程椰因争执而冰冷委屈的心田。
她抬起还带着水汽的眼眸,看向张桂源,觉得他此刻格外顺眼,格外理解自己。
程椰“是吧?”
程椰“桂源你也这么觉得?”
她像是寻求确认般问道。
张桂源“只是实话实说。”
张桂源微微低下头,耳根有些不易察觉地泛红。
程椰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那股堵在心口的闷气也消散了些。她揉了揉有些饿的肚子,忽然想起什么,对张桂源道:
程椰“桂源,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看看,”
程椰“还有没有早上做的那个酥饼,帮我拿一盒过来。”
张桂源“是,小姐,我这就去。”
张桂源连忙应下,转身退了出去。走出房门,他轻轻带上房门,站在廊下,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程椰似乎轻松了一些的、细微的哼歌声,他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了一个满足而温柔的弧度。
至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小侯爷……张桂源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快步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至少此刻,在小姐需要安慰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