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明舒的动作顿了顿。
她侧过头，看着季承晚眼下淡淡的青影——
今晚这场风波，再从容的人也扛不住。
十七年的母女情分不是假的，那些夜里给她盖被子、在她受挫时陪她的画面，突然就涌了上来。
花明舒“累了就靠会儿。”
她声音放软了些，伸手想像从前那样把女儿的头揽到自己肩上，可手伸到一半，又瞥见右边白清欢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像根细针，扎得她动作一滞。
最终那只手落在了季承晚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力道很轻，却带着熟悉的温度：
花明舒“我已经给管家，给你安排了了安神汤，回去喝完就睡，什么都别想。”
季承晚没动，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
指尖传来的温度熨帖了些紧绷的神经，她望着花明舒眼底一闪而过的挣扎，忽然觉得这声“妈”没白喊。
季传宇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儿，刚才在宴会上那股子临危不乱的劲儿还没散去，此刻眉眼间却染上几分松弛。他忽然放软了语气，带着点长辈对晚辈的纵容：
季传宇“刚才在台上倒像个小大人，现在知道累了？”
季承晚没接话，只是往座椅里缩了缩，声音带着点刻意放软的尾音：
季承晚“爸，你都不知道刚才有多险，还好没出岔子。”
她抬眼看向后视镜，正对上父亲的目光，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
季承晚“不过你女儿厉害吧？没给你丢人。”
这副带着点小骄傲的撒娇模样，倒是和小时候拿着满分试卷求表扬时如出一辙。
季传宇眼底的严肃淡了些，嘴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季传宇“是是是，我们家晚晚最厉害。”
他顿了顿，补充道
季传宇“不过再厉害，也得记得后面有爸给你撑着，别硬扛。”
季承晚“嗯”了一声，没再多说，只是往窗边靠了靠。
车厢里的沉默不再紧绷，前排的季传宇重新靠回座椅，指尖的轻叩也慢了下来，像是在无声地应和着这份难得的松弛。
坐在中间的花明舒看着父女俩的互动，心里那点拧巴忽然松了些。
她伸手轻轻碰了碰季承晚的头发，像无数个从前的夜晚那样。
白清欢坐在最边上，听着这几句家常话，只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凭什么？
凭什么季承晚占了她十七年的人生，现在连这种家世相当的青年才俊，都要围着她转？
白清欢“妈，”
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哭腔
白清欢“我……我明天能跟你们一起去公司看看吗？我也想……”
季传宇“不行。”
季传宇在前排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
季传宇“你先在家熟悉环境，公司的事不是你现在能碰的。”
花明舒皱了皱眉，却没替她说话。
车厢里的古典乐刚好放到一个急转的音符，白清欢的哭声卡在喉咙里，眼泪啪嗒掉在裙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从花明舒的掌心抽回手，坐直身体，目光落在白清欢泪痕未干的脸上，没带什么情绪：
季承晚“等我这几天忙完城南的项目，带你去公司转转。”
白清欢猛地抬头，眼里还蒙着水汽，像是没料到她会接话。
那点突如其来的光亮在她眼底闪了闪，却很快被戒备取代——季承晚这话，是施舍吗？
花明舒“晚晚……”
花明舒想说什么。
季传宇没看她，语气依旧平淡：
#季传宇“季氏的规矩多，你得先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碰 现在去，只会添乱。”
白清欢猛地抬头，眼里的泪还没干，带着怨恨瞪向她：
白清欢“凭什么说我？她本来就不该在这里！”
花明舒“清欢！”
花明舒低喝一声，终于抬起手，却不是像小时候护着季承晚那样挡在中间，而是按住了白清欢的胳膊，
花明舒“少说两句。”
她看着白清欢紧绷的侧脸，语气里没带丝毫敷衍，只有一种平静的坦诚：
季承晚“你说得对，这十七年，确实是我占了本该属于你的人生。”
白清欢猛地转头，眼里的惊讶几乎要溢出来。
她预想过季承晚的嘲讽、冷漠，甚至反击，却没想过会听到这样一句直白的承认。
季承晚“从你来了，我就知道，有些东西迟早要还。”
季承晚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点，目光落在车窗外掠过的树影上
季承晚“但你要明白，这不是我能选的，也不是你该用来惩罚自己的理由。”
她转过头，正视着白清欢泛红的眼眶，语气认真了些：
季承晚“季家的一切，你想要的，都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来拿，哭闹和怨恨没用，我不会让，也没必要让——但至少现在，得先学会在同一个屋檐下待着。”
白清欢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棉花，那句“你凭什么教我”哽在舌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看着季承晚坦然的眼神，忽然觉得那些日日夜夜的怨恨，好像变得没那么锋利了。
花明舒伸手揽住白清欢的肩，眼眶有点发热：
花明舒“晚晚……”
季承晚“妈，”
季承晚打断她，语气依旧平静，
季承晚“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该说清楚的，总要先说清楚。”
她看向白清欢，嘴角弯起个极淡的弧度
季承晚“等你想通了，随时找我。”
白清欢别过脸，肩膀却悄悄垮了下来。
车厢里的古典乐不知何时换了首舒缓的曲子，晚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夏夜特有的凉意，吹散了积攒十七年的戾气，也吹软了些紧绷的神经。
季传宇指尖的轻叩声停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大女儿，眼底的满意几乎要溢出来。
这孩子，是他手把手教了十几年的。
从第一次把她抱进季家大门，教她写自己的名字，到后来带她去董事会旁听，教她在谈判桌上守住底线——
那些心血不是白付的，季承晚身上早就刻上了季家的骨血，亲不亲生，又有什么要紧？
他目光转过后视镜里白清欢的侧脸，那孩子还在闹别扭，肩膀却比刚才松快多了。
终究是年纪小，被养在外面十几年，没见过什么世面，性子烈得像头没驯化的小兽。
季传宇“清欢，”
他开口，声音比刚才对季承晚时沉了些，却少了几分严厉
季传宇“晚晚能说这话，是把你当家人，季家不养不懂事的孩子，往后学着点，别总揪着过去不放。”
白清欢没应声，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
父亲的话像根针，刺破了她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委屈——在季家，光靠眼泪和血缘，是站不住脚的。
季传宇没再逼她，重新靠回座椅。
他忽然想起当年花明舒在他面前哭，说“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
是啊，都是。
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也得分得出轻重，辨得清好歹。
他看向后视镜里并排坐着的两个女儿，心里慢慢有了数——晚晚能稳住大局，清欢……慢慢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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