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室的空调正送出丝丝凉意，驱散了晨间的燥热。
窗台上的栀子花开得正好，清甜的香气混着烤面包的麦香漫在空气里。
季承晚推门进去时，季传宇正坐在长桌主位翻着文件，花明舒则在一旁的餐边柜前，指挥佣人把刚出炉的牛角包摆上瓷盘。
听见动静，两人同时抬眼。
花明舒“醒了？”
花明舒转过身，鬓边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轻轻动了动，花明舒朝她招手，声音温软
花明舒“刚让张妈温了牛奶，你昨天说想喝甜口的，特意加了点蜂蜜。”
季传宇放下报纸，目光扫过她身上的浅蓝连衣裙
季传宇“怎么穿这么素净？今天不是要去见教授吗？
季承晚“上课穿舒服些好。”
季承晚拉开椅子坐下，白瓷盘里的全麦吐司还冒着热气，她拿起一片抹上草莓酱
花明舒笑着打圆场：
花明舒“我们晚晚穿什么都好看，素净点显文静，教授们就喜欢这样的学生。”
她往季承晚碗里夹了块水晶虾饺。
季传宇的目光在门口，眉头拧得更紧了些。他一早便让管家去催过白清欢，此刻见人还没影，对这个亲生女儿的不满又添了几分——
总不如承晚来得省心懂事。
正想着，花明舒轻声道：
花明舒“我怕她没准备好，刚又让管家把连夜让人做出来礼裙和那你上个月给我拍下的套珍珠首饰送上去了，女孩子家出门，总要多拾掇拾掇的。”
季承晚握着牛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凉意透过指尖漫上来。
她抬眼看向花明舒，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
季承晚“是吗？”
心里却泛起一丝冷意——
白清欢何止是没穿，那件洗得发旧的裙子，分明就是昨天见她时穿的那件。
她垂下眼，蜂蜜牛奶的甜香萦绕鼻尖，却让她想起刚才在楼梯口撞见白清欢时，对方躲闪的眼神和攥紧裙摆的手。
季承晚“在楼梯碰上了。”
白清欢何止是没穿，那件洗得发旧的裙子，分明就是昨天穿的那件。
季承晚“ 刚才在楼梯口好像瞥见，她……没穿新礼裙。”
顿了顿，她状似无意地补充：
季承晚“她穿的还是昨天那条浅白裙子呢，许是没瞧见管家送过去的东西？”
花明舒脸上的笑容僵了瞬，随即又柔声道：
花明舒“许是还没来得及换吧，女孩子家挑衣服总要多费点时间。”
季传宗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目光掠过门口迟迟未现的身影，杯沿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只余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郁。
方才花明舒说送了礼裙上去时，他心里还存着几分期待——总归是季家的女儿，再不懂事，这种场合该有的体面总该明白。
可这拖沓的功夫，再联想到往日里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举动，那点期待早就凉透了。
他呷了口咖啡，苦涩漫过舌尖。
同为女儿，承晚永远活得周到妥帖，偏偏这个亲生的，总像块捂不热的顽石，半点不懂察言观色，行事莽撞得让人头疼。
他望着餐桌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两年前接白清欢回家时的场景——
那时他还想着，总归是季家的血脉，好好教总能教出个样子，哪怕将来联姻，凭着季家的名头，也能为家族添份助力。
可现实呢？
上画廊被人诬陷弄坏了画，只会红着眼圈说“不是我”
前一年跟有意让她和合作方的千金接触，结果起了争执，转头就把人送的礼物扔进了垃圾桶。
他转头看向正安静喝着牛奶的季承晚，这孩子虽不是亲生的，却比白清欢懂事百倍。
学东西快，察言观色也一流，上次陪他见几位老董事，进退有度，连那些挑剔的老家伙都赞不绝口。
季传宗放下茶盏，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他没再说话，可那紧锁的眉头和沉下去的脸色，已经把心里的失望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
管家领着白清欢走进早餐室时，空调风带着栀子花香扑面而来，她却觉得浑身发僵，像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领地。
“先生，夫人，二小姐到了。”管家恭敬地禀报。
白清欢的目光飞快扫过餐桌，季传宇的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季承晚正低头用银叉拨弄着盘子里的水果，只有花明舒抬眼朝她笑了笑，可那笑意落在她眼里，总带着点说不清的疏离。
季传宇“站着做什么？”
季传宇的声音冷硬
季传宇“过来坐下吃饭，吃完赶紧准备去见礼仪老师，别耽误了正事。”
她喏喏地应了声，走到最靠外的椅子旁，刚要拉开，就听见季传宗不轻不重的一句：
季传宇“身上这衣服，是没看见管家送上去的礼裙？”
白清欢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缩了缩，手指绞着裙摆的边缘，小声道：
白清欢“不太喜欢……觉得这个更舒服。”
季传宇“啪”地放下刀叉，瓷盘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空气瞬间凝固了，只有空调的出风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白清欢低下头，长发遮住了她泛红的眼眶，嘴里像含了颗没熟的梅子，又酸又涩。
她本以为白清欢至少会顺着花明舒的话找个台阶下，哪怕说句“等会儿就去换”，也不至于把场面弄得这样僵。
可这直白又带着点倔劲的回答，简直是往季传宇的火头上添柴。
花明舒脸上的笑容也淡了几分，握着筷子的手轻轻一顿。
她怎么也没料到这孩子会这样直愣愣地顶回来。
她悄悄抬眼瞥了季传宇一眼，见他脸色愈发难看，连忙笑着打圆场：
花明舒“小孩子家性子直，清欢是觉得礼裙太束缚了吧？快坐下吃点东西。”
说着便起身想去拉白清欢，却见对方往后缩了缩，避开了她的手。
这一下，连花明舒都觉得有些棘手了。
白清欢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简直是把“不喜欢”三个字写在了脸上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朝季承晚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帮忙缓和下气氛。
季承晚收到花明舒的眼神，放下银叉，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语气放得格外柔和：
季承晚“礼裙是妈妈特意让人给你做的，料子是今年最时兴的真丝，摸起来滑滑的，穿在身上其实不闷的。”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季承晚“而且那套珍珠首饰，是爸爸前阵子在拍卖会上拍下的。”
这话既抬了花明舒和季传宗的心意，又给了白清欢一个顺势下台的理由。
季承晚看着白清欢垂着的脑袋，心里清楚，只要对方顺着这话接一句“那我等会儿去试试”，这场僵局便能化开。
可白清欢半晌才闷闷地挤出一句：
白清欢“我不喜欢这些……太贵重了，我配不上。”
话音落下，季传宇猛地一拍桌子，餐盘里的刀叉都震得跳了跳：
季传宇“有什么配不上的？！”
季承晚端起牛奶杯，遮住了唇边一闪而过的冷笑。果然，跟白清欢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
花明舒连忙按住季传宇的手臂，又朝季承晚使了个眼色，语气带着急：
花明舒“孩子年纪小，说话没分寸，别跟她计较。清欢，快跟爸爸说句软话，这事就算过去了。”
季承晚垂着眼，慢悠悠地用银勺搅着杯底的蜂蜜，心里却看得明白——
白清欢这性子，怕是宁肯哭成泪人，也不会说出半句服软的话。
果然，白清欢只是把脸埋得更深，肩膀微微耸动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
早餐室里的栀子花香依旧清甜，可此刻却没人再留意。
只有空调的冷风，一圈圈绕着餐桌打转，吹得人心里发寒。
季承晚声音适时地打破了僵局：
季承晚“爸，妈，教授的课快到了，该去学校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仍僵在原地的白清欢，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
季承晚“清欢既然也要去见礼仪老师，正好顺路，让她坐我的车一起走吧。”
这话既给了季传宇和季传宗台阶下，又暗里提醒白清欢“该动了”。
季传宇的脸色稍缓，沉声道：
季传宇“让她抓紧时间，别磨磨蹭蹭耽误你的课。”
季承晚“走吧。”
白清欢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却还是攥着诗集站在原地，像没听清似的。季
承晚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下，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添了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季承晚“再不走就真迟到了。”
花明舒连忙推了白清欢一把，低声道：
花明舒“快跟你姐姐走吧，路上听话些。”
白清欢这才慢吞吞地挪动脚步，跟在季承晚身后，像只被雨水打湿的雏鸟，蔫蔫地没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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