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琴曲在车厢里漫着，季承晚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忽然“嗤”地笑出了声，尾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弄。
季承晚“你这是做什么？”
她侧过身，手肘搭在车窗沿上，目光落在白清欢
季承晚“跟谁置气呢？非把自己憋成这副样子——自找苦吃，有意思吗？”
白清欢猛地抬起头，眼里还蒙着层水汽，却梗着脖子反驳：
白清欢“我没有……”
季承晚“你没必要这样。”
季承晚从包里拿出块薄荷糖，剥开糖纸扔进嘴里，薄荷的清凉漫开，才慢悠悠道：
季承晚“爸爸让你学礼仪，妈妈给你备礼裙，说白了都是为你好，你偏要梗着脖子硬碰硬，最后惹得全家不快，自己偷偷掉眼泪——这不是自找苦吃是什么？”
季承晚“你要是顺着他们说句软话，哪怕装装样子，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样。”
季承晚“你以为这样就能显得自己不一样？”
季承晚“这叫蠢。”
白清欢“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些……”
季承晚“喜欢？”
季承晚轻笑一声，打断她
季承晚“在季家，‘喜欢’从来不是最重要的 ，你以为爸爸留着你，是盼着你天天伤春悲秋？”
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晰：
季承晚“你这副样子，不是在跟他们置气，是在亲手把自己的位置往外推，真要把爸爸惹气了，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里？”
白清欢的嘴唇翕动了两下，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紧抿的下颌线，透着股倔强的委屈。
季承晚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的笑意淡了些，转回头望向窗外掠过的街景，没再说话。
有些人生来就学不会转弯，撞了南墙也只知道死扛——这样的对手，其实没什么意思。
车子驶近圣布里诺大学的校门。
这所京城顶尖的学府，不仅是学术的高地，更是名媛贵胄的聚集地——
往来的学生里，半数以上是世家子弟，从这里走出去的，更是在商界翻涌着无数传奇。
司机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季承晚下车，裙摆扫过车门时带起一阵微风。
她站定理了理，目光透过车窗落在白清欢身上，眼神平静无波。
季承晚“车后座有几件备用的礼裙，”
她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地传到车里
季承晚“尺码差不多了吧。”
顿了顿，她微微倾身，指尖搭在车门边缘，语气里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暗示：
季承晚“等会儿见完礼仪老师，总要换件像样的衣服。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季承晚见她没反驳，朝司机颔首示意：
季承晚“张叔，麻烦您送清欢过去。”
她这才抬眼看向季承晚，对方已经转过身，正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点头问好，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从容得体。
江念笙在车里对着后视镜理了理碎发，听见车声时，眼睛瞬间亮了。
她穿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扬起，衬得皮肤白皙，一双杏眼笑起来弯成月牙，灵动又明媚。
江念笙“晚晚！”
她伸手就挽住了对方的胳膊，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江念笙“一天不见，想不想我？我可是掐着点来的，就怕错过你。”
季承晚被她晃得无奈笑笑：
季承晚“刚还在想，今天怎么没收到你的早安消息。”
江念笙“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江念笙说着，目光无意间扫过没关紧的车窗，看清里面坐着的人时，笑容淡了些，带着点不确定地扬声问
江念笙“那是……白清欢？”
白清欢在她看过来时，下意识地低下了头。
江念笙的漂亮带着张扬的生命力，像盛开的玫瑰，让她自惭形秽地想缩起来。
季承晚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车内，淡淡嗯了一声：
季承晚“去见礼仪老师。”
江念笙“哦……”
江念笙拖长了调子，没再多问，只是拉着季承晚往校园里走
江念笙“不管她了，快上课了。”
车子重新启动时，白清欢才慢吞吞地转头，看向后座那几个印着奢侈品牌logo的礼盒。
指尖悬在礼盒上方半晌，最终还是蜷回掌心——
她不想穿季承晚准备的衣服，像被施舍的物件，可想起刚才季承晚那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
张叔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语气平和：“二小姐，礼仪老师那边约的八点点，不会迟到的。”
白清欢没应声，只是把脸贴在车窗上。
车窗外的街景渐渐从学府的静谧变成商业区的繁华，她看着玻璃里自己模糊的倒影，精致格格不入。
到了礼仪工作室楼下，张叔帮她把礼盒拎下来：“季小姐说，这些您要是不合身，可以去店里买。”
白清欢接过礼盒时，手指触到冰凉的缎面，忽然想起刚才江念笙那条鹅黄色的裙子，亮得像能发光。她咬了咬唇，低声道：
白清欢“谢谢张叔。”
进了工作室，穿着旗袍的礼仪老师已经在等她，看到她手里的礼盒，笑意温和：
“是季小姐准备的吧？她早跟我说了，怕你第一次来没准备妥当。”
白清欢被带到试衣间，拆开礼盒时愣了愣——
里面是条月白色的真丝裙，领口绣着细碎的珍珠，算不上张扬，却透着贵气。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换上了。
镜子里的人忽然陌生起来，裙摆垂到脚踝，衬得她皮肤更白，只是眉眼间那点倔强的疏离，怎么也掩不住。
礼仪老师走进来，帮她理了理领口：“白小姐，你得学会把肩膀打开些，总缩着像只受惊的小鹿，可撑不起这身衣服。”
白清欢抿着唇，跟着老师的口令抬手、转身、屈膝，丝绸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学得很慢，总在细微处出错，老师也不急，一遍遍纠正：
“眼神要平视前方，别总往下看，你不比任何人差。”
与此同时，圣布里诺大学的金教练课，季承晚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江念笙戳了戳她的胳膊，递过来一张纸条：「中午后去吃那家新开？我订位子了。」
季承晚瞥了眼讲台上学究气的教授，在纸条背面写：「中午有事，去谈合作，可能晚些。」
江念笙撇撇嘴，又画了个委屈的表情。
季承晚忍不住笑了，又写了什么，刚想把纸条递回去，手机震了一下，是张叔发来的消息：「白小姐在学礼仪，挺认真的。」
她回了个“知道了”，她想起白清欢缩在车里的样子，——希望她这次，能学聪明点。
江念笙捏着打开纸条的手倏地一顿。
她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马家这是把消息捂得密不透风。
五年前的事像老电影片段突然在脑海里闪回——
马家老宅彻夜不息的灯，长辈们压低的争吵声，还有马嘉祺被他父亲塞进车里时，隔着茶色车窗投来的那一眼，倔强里藏着点没说出口的委屈。
那之后，他就像人间蒸发了，没人知道去了哪个国家，只听说他父母为了护他，几乎切断了所有国内联系。
江家和季家是几代人的世交，江念笙和季承晚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穿同款的小裙子，分享一块蛋糕，早就刻在骨子里。
而马嘉祺，算起来也是这圈子里的人，只是马家早年一度落势，比起江、季两家的稳固，总显得底气不足。
好在马嘉祺的父亲是个硬脾气，硬生生凭着一股韧劲在商场上杀出条路，把家族声望一点点拽了回来。
正因如此，三家出于家族利益的维系，小辈们也常凑在一处。
小时候的马嘉祺，总爱黏着季承晚。明明棋艺差了一截，却偏偏不服输，一到季家就拽着人往棋盘前坐，输了棋就噘着嘴耍赖，非说“刚才那步不算”，缠着要再来一局，直到天色擦黑被刘明芮催着回家，还不忘撂下句“明天我一定赢你”。
季承晚向来从容，每次都笑着应下，却在落子时毫不手软。
江念笙就常在一旁看热闹，有次下到天黑，马嘉祺又输了，急得差点把棋盘掀了，最后却在季承晚转身去倒茶时，偷偷往她口袋里塞了颗奶糖，小声嘟囔“别告诉我爸，不然他又要说我玩物丧志”。
那副又倔又别扭的样子，江念笙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那时多好啊，输赢都像过家家。
可现在……马家这几年在马伯父手里确实站稳了脚跟，把人接回来，恐怕不只是团聚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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