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江栩宁微微侧着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七年过去,他眉宇间的青涩早已褪去,只是眉宇间总凝着点化不开的沉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盖着的羊绒毯——那是念念送的,浅灰色。
江妈妈“爸,承晚来了。”
**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浸了水的棉絮。
江老爷子抬头看了眼,招手让她们进来:
“刚下,你们就来了。”
江念笙立刻从爷爷身边弹起来,跑到轮椅旁,弯腰抱住江栩宁的胳膊:
江念笙“哥,你今天可好多了。”
江栩宁转过头,看向她时,眼里才漾开点浅淡的笑意:
江栩宁“好多了。”
季承晚站起身,对着**和江栩宁颔首:
季承晚“干妈,栩宁哥。”
**笑着点头,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停:
江妈妈“快坐吧,刚让厨房炖了汤,等会儿一起喝。”
江栩宁的视线落在季承晚身上,带着点温和的审视,随即移开,看向桌上的棋盘:
江栩宁“爷爷又拉着承晚下棋?”
江妈妈“就你爷爷那好胜心。”
**嗔了句,伸手理了理自家儿子轮椅上的毯角
江妈妈“承晚别让着你干爷爷,该赢就得赢。”
江老爷子“哼”了一声,却没反驳,只是催促着季承晚落子:
“别理她,咱们继续。”
轮椅轻轻转了个方向,江栩宁看着棋盘上交错的黑白子,忽然开口:
江栩宁“承晚的棋路好像变了,比以前急了些。”
季承晚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他。
七年前那个站在阳光下、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少年,如今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却总能一眼看穿她藏在棋路里的心事。
季承晚“最近事多。”
她轻描淡写地应着,落下棋子。
江念笙正忙着给哥哥递点心:
江念笙“哥你尝尝这个,张妈新做的杏仁酥。”
……
浴室门被拉开时,带着一身湿热的水汽。
江念笙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滑,没入棉质睡衣的领口,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江念笙“承晚你看我新买的沐浴露,草莓味的,是不是特别香?”
她凑到季承晚身边,仰着头往她鼻尖凑了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季承晚刚用干发帽裹住半湿的头发,闻言偏头躲开,指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
季承晚“离远点,水都蹭我身上了。”
自己睡衣的袖口也沾了几滴水珠,凉丝丝地贴在皮肤上。
江念笙却耍赖似的往她怀里钻,湿软的头发蹭得季承晚脖颈发痒:
江念笙“谁让你洗澡那么快,都不等我。”
浴室里的热气还没散尽,两人身上的水汽混在一起,连空气都变得黏糊糊的。
季承晚无奈地抬手,替她拢了拢松垮的睡衣领口:
季承晚“再闹头发就干不了了,半夜该头疼。”
说着从床头柜拿起吹风机
季承晚“过来,给你吹头发。”
江念笙立刻乖乖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季承晚拆开干发帽,露出还在滴水的发尾。
暖风“呼呼”地吹起来,带着淡淡的洗发水清香,季承晚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
浴室的水汽还没散尽,季承晚拿着吹风机站在镜前,暖风簌簌扫过江念笙湿漉漉的发尾。小姑娘仰着脖子看镜子里的自己,发梢被吹得微微翘起来,像只蓬松的小动物。
江念笙“晚晚,”
她忽然开口,声音被吹风机的嗡鸣盖得有点闷
江念笙“明天见马嘉祺,要我陪你去吗?”
季承晚调小了风速,指尖穿过她柔软的发丝,笑着打趣:
季承晚“怎么,怕我被人欺负?”
暖风拂过耳廓,江念笙缩了缩脖子,听见她继续说
季承晚“不用啦,你这小跟屁虫再跟过去,可不就成明晃晃的电灯泡了?”
吹风机“咔哒”一声关掉,屋里瞬间静下来。
季承晚“不过还真有件事得劳烦我们江大小姐。”
她偏头看镜中的人。
季承晚拿起梳子轻轻理顺江念笙发尾的卷儿。
季承晚“是帮我查个人,”
她声音放低了些,指尖划过发间时带
季承晚“其他人我信不过。”
江念笙从镜子里看她,季承晚的侧脸在台灯光晕里显得格外认真,和平日里带笑的模样不同,眼下藏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江念笙“查谁啊?”
她转了个身,盘着腿坐在梳妆凳上,眼里满是好奇。
季承晚“白清欢身边的人”
江念笙“查她做什么?”
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抵触:
她一提白清欢,眉眼间的轻松就淡了大半,连带着声音都沉了几分
江念笙“她在白家时跟那几个表姐妹走得近,天天抱团说些没营养的闲话,有什么好查的?”
见季承晚没作声,她又往前凑了凑,语气里藏着点急:
江念笙“是不是她又惹事了?我就说她那性子藏不住事,指不定又干了什么蠢事想拉你下水——”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顿住,眼神暗了暗。白清欢是季传宗的亲女儿,是那个在血缘上占尽了便宜的存在。只要白清欢在,季承晚在季家就永远像块悬着的石头,随时可能被当作弃子。
说到这儿,她声音压得低了些,带着点愤愤不平:
江念笙“她可是干爸的亲女儿,只要她在一天,就总有人拿‘亲生’两个字做文章,你忘了前几年,那些老东西怎么撺掇着让她进季氏?若不是你手里攥着花家那边的人脉,又把公司上下打理得铁桶一般,季家那群人早把你榨干了就扔。”
季承晚抬手覆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季承晚“我知道。”
她望着镜子里两人交叠,眼底掠过一丝沉色
季承晚“那你到底查她干嘛?她能掀起什么浪?”
季承晚“我不在乎她。”
季承晚“她那点脑子,撑死了也就整不出。”
季承晚笑了笑,笑意却没到眼底
季承晚“我爸把她藏了四年,连外公都没松口让她露面,我妈更不必说——在季家,她从来就没被真正算进过局里。”
季承晚“我爸把手里那部分股份转到我名下了。”
季承晚“季家现在我说了算。”
季承晚“以前忙着,没空想别的。现在腾出手了,倒想弄明白——”
她抬眼看向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古宅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晃:
季承晚“是谁在她耳边吹了风,让她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季承晚“白清欢自己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门路。”
江念笙“合着你是想顺藤摸瓜?行,这事儿交给我!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借着那个草包的名头,给你使坏。”
季承晚垂眸看着掌心的面霜,细腻的膏体在指腹间慢慢化开。
心里却明镜似的——
给白清欢吹耳风的是谁,她早就摸到了底细。
是白清欢那个表弟,贺峻霖。
说起来,按白家的辈分,那人也该算她的表弟,
只是个挂在白家名下的养子,眉眼生得极好,笑起来时眼角弯弯的,像藏着两汪春水,最会讨女孩子欢心。
她查过,这人一年前突然从国外回来,没几天就黏上了白清欢,一口一个“表姐”叫得亲热,转头就撺掇着白清欢去找季传宗要名分,又暗戳戳地教她怎么利用“亲生女儿”的身份给季承晚添堵。
让江念笙去查,哪是真要什么结果。
她太了解江念笙了。
那丫头对长得周正的异性,向来是先拉着人查三代,确定没什么歪心思,才肯松口打交道。
何况那表弟生得确实出挑,眉眼带笑时能把人魂勾走,以江念笙那点刚冒头的少女心思,见了他,少不得先动用自己那套人脉,把他从里到外扒个干净。